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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兄弟”杨过与韦小宝——新金庸十二侠

文化中国 2017-11-14 21:00:51 ■ 式 微 总第244期 放大 缩小

  我发现,小说每看一遍,几乎都会有新的感应。看到这一遍时,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感觉——杨过与韦小宝何其相似!两人简直就是一对双生兄弟嘛!

  为了与上一篇《新金庸十二钗》凑趣,虽然没见过什么旧的“十二侠”,这篇仍然称之为“新十二侠”。

  丘处机(全真七子)

  丘处机是《射雕英雄传》里第一重要的人物。如果不是他把官兵引到牛家村,完颜洪烈不会遇到包惜弱,郭杨两家也就不会因此而遭遇灭门惨祸,郭靖大概日后不会遇到黄蓉,也不会成为“一代大侠”,杨康也不必惨死于铁枪庙中,死后尸体被乌鸦啄食。如果他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和江南七怪(还有焦木大师)打了一场大架,郭靖、杨康两人的命运遭际也不会如此跌宕起伏。

  可以说,这个“武功高强、行侠仗义、脾气暴躁”、遇事不会冷静思考、只知道大呼小叫、“侠名远播”的道士,是整个故事的最关键人物。

  虽然马钰是全真教掌教,但为人低调,涵养极高,颇有乃师王重阳的风范,声名却不及这个师弟。虽然道家人讲究清净无为、超脱淡泊,但是丘处机的性格行为、为人处世恰恰与这几个字相反,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在江湖上嚣张跋扈,威名远播,大概自己也常常熏熏然而陶醉。

  因为“七子”的师父、全真教创教祖师王重阳在生时名动江湖,武功更位列“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的“五绝”之首,所以,人人都以为他的弟子自然也不是平庸之辈。江湖上只要有人提到长春子丘处机的名号,几乎人人都要肃然起敬,再加上“全真七子”的名头,则更加了不得。

  然而,不论是丘处机,还是“全真七子”,不能说是“欺名盗世”,说他们大大的“名不副实”,一点都没冤枉了他们。

  王重阳作为一位老师,是有多不靠谱,这次暂时按下不表。师父如此厉害,而徒弟遇到高手打不过就群殴,单打则万万不行,单纯的马钰一出手便伤于狡猾的彭连虎之手,“七子”中武功仅次于丘处机的王处一和灵智和尚对了一掌就身受重伤,郝大通被小龙女逼得差点自刎,其后又被蒙古小王子霍都打得重伤。幸亏三番四次遇到的都是黄药师(虽然不知被丘处机骂了多少次大魔头,但是其实心地却很善良的黄老邪),如果换作欧阳锋,“七子”早就死过不知多少次了,全真教也要被他给挑了。王重阳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要气哭了。

  江南七怪

  反正“和一个人打时是七个人,和一百个人打也是七个人”,所以就将他们当做“一侠”好了。

  和“全真七子”一样,江南七怪也是名头很大,名大于实。到处行侠仗义、扶危济困、锄强扶弱,遇到“低手”一个打八个,遇到“中手”就不大行了,遇到高手就更不用说了,偏偏还爱多管闲事,虽然结局比较惨,但是运气也算不坏的了。

  俞岱岩(武当七侠)

  俞岱岩遭遇甚惨,只因为“不小心”与江湖上人人欲得之而后快的屠龙刀扯上关系,落得如此下场:武功尽失、四肢残废。

  俞岱岩很冤吗?他的受伤(先是被殷野王、殷素素兄妹蚊须针、七星钉所伤,继而被西域少林大力金刚指打残)真的是附带伤害(collateraldamage)吗?

  小说第二回《宝刀百炼生玄光》中讲述俞岱岩如何在海沙派、长白三禽、天鹰教手上抢到屠龙刀,以致引火烧身。他得到这把刀,说是无意,其实是有意,也是我最无法理解的一个地方。当时,长白三禽(三个老者)和那白袍客(西域少林派,赵敏的父亲汝阳王的手下),一共四个人在争抢屠龙刀,同时中了海沙派的毒盐,白袍客武功较高,马上跑掉了,剩下三禽在地上翻滚嚎叫,痛苦不堪,而此时的俞岱岩正准备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他看了看三个在地上打滚的老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扯下一片衣襟裹在手上,长臂抓起了那怀抱单刀的老者后心,脚踩高跷,向东急行。”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这其中的因由,虽然,事后俞岱岩对那抱刀老者一再重申,自己对屠龙刀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但是,当时他为什么不救其他两个老头,而独独带走这个带刀的老头呢?如果说俞岱岩不是也想得到屠龙刀,我是不信的。武当派张三丰以及武当七侠名震天下,再加上一把“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那就锦上添花啦!

  至于武当七侠,情况和“全真七子”差不多,武功高强自然是不用说的(只怕比“七子”还要高一些),得益于师父的身份和名声,名头也是大大的。所不同的是,“七侠”并不如“七子”(主要是丘处机)那样常年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张三丰一摸长须,笑道:‘嗯嗯,我八十岁生日那天,你救了一个投井寡妇的性命,那好得很啊。只是每隔十年才做一件好事,未免叫天下人等得心焦。’五个弟子一齐笑了起来。……四弟子张松溪道:‘你老人家至少活到二百岁,我们每十年干桩好事,加起来也不少啦。’”

  五侠张翠山因为三哥俞岱岩身受重伤,迁怒于不负责任的“物流公司”龙门镖局,学着殷素素的话,恐吓总镖头都大锦:“我要将你们的手骨脚骨折得寸寸断绝。”以及“你把囊中的二千两黄金,尽数取将出来救济灾民。我在暗中窥探,只要你留下一两八钱,我拆了你的龙门镖局,将你满门杀得鸡犬不留。”虽说是气话,但如此看来,七侠只怕有点不够“侠”呢。

  陈家洛(红花会)

  作为金庸小说男主角,陈家洛大概是被骂得最惨的一个吧。别的不说,他轻信乾隆,居然将自己心爱的女朋友送给他,以成大事,最终香香公主只能以死来警示他乾隆意欲害他。古有范蠡送西施给吴王夫差,以灭吴国;后有陈家洛送香香公主给清帝乾隆,“反满兴汉”。范蠡最后功成身退,抱得美人归;而陈家洛却只遗情天长恨。范蠡和西施这对神仙眷侣,泛舟五湖,幸福相守,被后世人赞美;陈家洛却被骂得狗血淋头。

  突然之间,对陈家洛起了同情之心。很多人骂他居然相信狼子野心的乾隆实在是糊涂至极,可是,乾隆是他哥哥啊!虽然两兄弟从小分开,满汉有别,但是骨肉亲情,他相信自己的哥哥并没有错。

  至于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至少在金庸的小说中并不只这一次。在《射雕英雄传》里,当段皇爷(一灯大师)发现了自己的爱妃和老顽童有染,第一反应是什么呢?“我们学武之人义气为重,女色为轻,岂能为一个女子伤了朋友交情?我当即解开他(老顽童)的捆缚,并把刘贵妃叫来,命他们结成夫妇。”跟着解释:“自古道:兄弟如手足,夫妻如衣服。区区一个女子,又当得甚么大事?”

  恐怕在陈家洛的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吧!一个女人再美,又怎么能和国家大事、江山社稷相比呢?

  陆菲青第一次见到陈家洛时,“心下诧异,见这少舵主一副模样直是个富贵人家的纨裤子弟,兼之吐属斯文,和这些草莽群豪全不相类。”陈家洛本就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啊,就像他的大哥、二哥(实则应该是二哥和三哥,乾隆才是陈家大公子)那样,安安稳稳地做着官,不食人间烟火,不问人间疾苦。然而,就因为复杂的身世,才要被逼得去做这一群江湖草莽的大头领,他也不是没有才能和谋略,但是骨子里他是个文人,离大将之材还是差着那么一点,面临“要江山还是要美人”的抉择,判断失误,最终二者皆失。

  胡一刀胡斐苗人凤

  虽然胡苗(还有范田)几代恩怨纠葛始于李自成,始于“为国”,但也是由此,几家人开始了长达将近一百年的血腥报复仇杀,不再“为国为民”(虽然他们也时不时地锄强扶弱、抱打不平),而是为了一己之私,有人将之称为“窝里斗”,一点也不错,虽然他们还是被人尊称为“胡大侠”、“苗大侠”。

  口口声声说闯王留下的宝藏是为了“复国”,或是送给“贫苦百姓”,结果却给那帮贪婪无耻之徒陪了葬。

  “郭靖又道:‘我辈练功学武,所为何事?行侠仗义、济人困厄固然乃是本份,但这只是侠之小者。’”按此而论,胡大侠和苗大侠以后要改称“胡小侠”、“苗小侠”了。

  石清闵柔(郭靖黄蓉)

  这两对夫妇最大的相似之处是教子(女)无方。虽然做爹妈的都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处处受人尊敬,但是,自己的孩子却管教不好。不过,相比于郭芙的骄纵横蛮(她斩断杨过手臂、针刺小龙女算得上是无心之失吧),石中玉可是坏到了极点,和采花大盗田伯光倒是有点臭味相投。石清与闵柔这样一对“威震大江南北”的玄素庄贤夫妇,连摩天居士谢烟客也称他们二位是“英雄豪杰”,居然生出这样一个不肖子,小说中这样解释:“此子太过顽劣,闵柔又诸多回护,自己(石清)实在难以管教……”因为小儿子被仇人杀害,做母亲的便对另一个儿子更加地溺爱,疏于教导,随后将儿子送到雪山派,让外人去教,岂知这孩子更加无法无天,以致闯出大祸。

  “他夫妇在武林中人缘极好,二十年来仗义疏财,扶难解困,只有他夫妇去帮人家的忙,从来不求人做过什么事,……”在得知了自己儿子闯下了弥天大祸之后,“两人均想:‘我们所以甘愿舍命去干这件大事,其实都是为了你(石中玉),你奸邪淫佚,犯上欺师,实已不容于武林,我夫妇亦已无面目见江湖朋友,我二人上侠客岛去,如所谋不成,自是送了性命,倘能为武林同道立一大功,人人便能见谅,不再追究你的罪愆。’”

  这样所谓的“补救”措施,能不能弥补自己教子无方的失误,大有争议之处。

  陈近南(天地会)

  说陈近南是“最后的侠客”也不为过。他带领着天地会的大侠、小侠们(当然包括韦小宝啦)行侠仗义、“驱除鞑虏”、“反清复明”。

  和陈家洛带领的红花会一样,陈近南也遭遇了灭顶之灾,本人也死于郑克塽之手。陈近南也是为国为民的大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杨过韦小宝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左手提著一只公鸡,口中唱著俚曲,跳跳跃跃的过来,见窑洞前有人,叫道:‘喂,你们到我家里来干麽?’走到李莫愁和郭芙之前,侧头向两人瞧瞧,笑道:‘啧啧,大美人儿好美貌,小美人儿也挺秀气,两位姑娘是来找我的吗?姓杨的可没有这般美人儿朋友啊。’脸上贼忒嘻嘻,说话油腔滑调。”

  “那少年道:‘我姓倪,名字叫作牢子,你快放我。’郭靖听了好生失望,腹肌松开,他可不知那少年其实说自己名叫‘你老子’,在讨他的便宜。那少年拳头脱缚,望著郭靖,心道:‘你本事好大,你老子不及乖子。’”

  这活脱脱的就是“油腔滑调,狡猾多诈”的“二流子”韦小宝嘛!

  撇开武功不说,杨过和韦小宝出身(单亲家庭)、际遇(孤身一人闯荡江湖,被人欺侮)颇为相似,杨过得冰山美人小龙女为师,韦小宝也有陈近南这样不苟言笑的正人君子师父。陈近南对韦小宝大感头疼:“天下不知多少成名的英雄好汉,以我面前都是恭恭敬敬,大气也不敢透一声,这个刁蛮古怪的顽童,偏有这许多废话。”

  不但“油腔滑调”,而且“刁蛮古怪”,这两个顽童简直就是一母双生的孪生兄弟。

  而且,二人都热衷于“功名”。

  16年之前,杨过曾自思:“世人从不爱我,我又何必去爱世人?”

  然而,16年之后,杨过在郭襄16周岁生日时送的那份大礼,所做的一切就是因为“爱世人”吗?

  “郭靖携着杨过之手,拿起百姓呈上来的一杯美酒,转敬杨过,说道:‘过儿,你今日立此大功,天下扬名固不待言,合城军民,无不重感恩德。’杨过心中感动,有一句话藏在心中二十余年始终未说,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朗声说道:‘郭伯伯,小侄幼时若非蒙你抚养教诲,焉能得有今日?’”

  16年来,东奔西走,劳碌奔波,广结善缘,一方面是为了排遣对小龙女的相思之苦与难忍的孤独寂寞,恐怕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16年之后的这一幕吧!他并不在乎天下人,他在乎的就只是能在郭家一家人面前吐气扬眉。

  但是,是非善恶在他心中大部分时候都是清楚明白的。他为报父仇,在意欲刺杀郭靖时犹豫不决,见到郭靖舍命救护自己时,一瞬间忘记心中仇怨,以死相报。

  至于“抚远大将军、一等鹿鼎公”韦大人韦小宝,就更不用说了吧!爱功名,更爱利禄。

  在韦大人的心中,压根就没有什么“爱世人”的念头。康熙让他去剿灭天地会,他只是顾念师父和会中诸位兄弟的情谊,天地会要他协助刺杀康熙,他却在想着小玄子是他的好朋友不能死,虽然“我韦小宝”不是什么“为国为民”、为社稷着想的大侠,但也不能去做不忠不义、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一旦不能脚踏两只船、两全其美,就只能“老子不干了”,退而避之,隐居他乡。

  韦小宝自幼生长于妓院,虽然“油腔滑调,狡猾多诈”,撒石灰、抠眼珠、出老千等等各种无赖流氓的招数用之不尽,但是,在他小小的心中,是有着最基本的是非善恶之分的。

  此外,两人还有一个相似之处:韦小宝有七个老婆,而杨过也有七个姑娘喜欢他(除小龙女外,还有陆无双、程英、完颜萍、公孙绿萼,以及郭芙、郭襄两姐妹),不同的是,韦小宝终于实现了杨过未曾实现的梦想(能不能说他也实现了张无忌未曾实现的梦想呢?),左拥右抱,香环翠绕,享尽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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