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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的情怀

yangguangjujiao 2015-12-16 16:02:00 朱昌俊/特约撰稿人 总第210期 放大 缩小

“推进人之所能,促进人人平等”;“我们会尽我们所能让这一切发生,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爱你,更因为我们对于下一代的所有孩子都有一种道德责任感”……扎克伯格在信中所展示出来的除了豪捐式的慈善,最让人动容的,其实还是有关“我们今天如何做父亲”的命题。

在他看来,“父爱”,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是“下一代”,不只是某个区域的孩子,而是整个世界的。这一超越家庭和地域的“父爱”,很难不引发社会性思考。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在谈论扎克伯格的大爱式父爱时,不能忽视一个重要的前提,即囿于其远超常人的财富和社会地位,这种富有情怀的父爱,非一般普通人能够轻易复制。换言之,若以扎氏的标准来衡量其他普通人的父爱,显然是有失公正,也不具有太多的参考价值。这一点对于中西文化中的所有父亲而言,都成立。

一般而言,由于人的能力和社会地位的不同,它所能够展示出的社会责任和受到的社会期待,都会不一样。哪怕是私人情感范畴的父爱,也会呈现出巨大的差异。用我们通俗的话来讲,在父爱的表达上,也遵循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普遍原则。

中国社会中,也不乏这种具有“普惠”性的父爱表达。颇具代表性的例子是,差不多一个世纪前,鲁迅曾在那篇几乎家喻户晓的《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文章中也有类似于扎克伯格式的表达:“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只是有了子女,即天然相爱,愿他生存;更进一步的,便还要愿他比自己更好,就是进化。”

而关怀下一代的关怀意识也同样存在于中国富豪中。近期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在联合国气候变化巴黎大会上所发表的主题演讲中就有表露:我们今天的任务不仅仅是寻求一个大家都认同的协议,我们今天的任务是找到一条人类在不伤害地球、不伤害我们后代的前提下,依然能够繁荣发展的道路。

当然,扎克伯格的父爱还有着其宗教文化的背景。无论是普惠天下的慈善观,还是由自己的女儿联想到给“下一代”创造一个更加平等的世界,都与其犹太人的民族文化和宗教信仰有关。虽然扎克伯格本人不属于基督教信徒,但基督教发端于犹太教,扎克伯格的“大爱”思想很可能受到基督教义中“神爱世人”观念的启发。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反向推论,也就是说能力越小,责任也越小。那么,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专注于自己孩子的成长,努力尝试给自己的孩子营造一个好的生存生活和成长环境,并非不能被理解。

比如对普通家庭来说,孩子出生了就往往是家庭的头等大事,做父母的责任更大了,要付出更多来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尽管可能仅仅是指让自己的孩子拥有更好的物质条件,获得更好的教育,但不过都是人之常情。在这个角度,身为世界级富豪的父亲扎克伯格,将对孩子的爱和责任指向全世界范围内的“下一代”,不过也只是其根据自己能力和资源,所自然而然作出的一种普通父爱的延伸。

中国式父爱

没有人会否认,扎克伯格在信中所表达出的情怀和超出自己女儿的父爱,与其身份和财富有着很大的关系。但还是难免被拿来与所谓的“中国式父爱”相比较。

至少在一般的认知中,“中国式父爱”或“中国式父亲”,代表着对自己孩子的不遗余力的付出。有代表性的一个新闻案例是,前不久一张父亲为孩子打着伞、自己的后背却被雨水淋透了的照片红遍网络。这张照片拍摄地虽是美国纽约,但从背影看,明显可以感觉是一位华人父亲。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网友找出一张英国父亲和孩子的照片——父亲自己打着伞,孩子却走在雨中。父爱观的反差之大,可以想见。

但中国式父爱或母爱对自己孩子的关注,却很难说能够上升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高度。同样也是最近的一个新闻,在一个流传于网络的视频中,因为两个小孩之间的摩擦,其中一个孩子的妈妈竟然教唆自己的孩子殴打对方,场面极其暴力,让看的人无不愤怒。

仔细分析,上述两幕颇具代表性的场景,可能恰恰构成了“中国式父母”表达亲子之情的一体两面。一面是,“再苦不能苦孩子”,再苦也得把孩子供出来,几乎成为中国父母的心声。尤其是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培养孩子几乎成为家庭的最大开支和任务;另一面是,正是由于中国父母对孩子的倾其所能和“无私”付出,他们会愈加倾向于将孩子视为是自己的财产。在这样的现实背景下,父爱当然难以升华到“大爱”。

任何的亲子关系,都是双向的。中国父母对于孩子无私奉献的背后,其实也往往有着不可小视的“私心”。典型如希望孩子能够传宗接代和承担养老责任,这种期许所对应的要求即是孝顺。而众所周知,孝顺文化本身就是局限于血脉亲情之间,它天然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构成冲突。而当经历过这样的孝顺文化熏陶的“孩子”成为父母时,他们的亲子情感的表达,就不得不继续在惯性的跑道上滑行。

当然,中国式父爱也是中国传统社会文化所形塑的结果。社会学家费孝通就认为,中国乡土社会的内部主要靠“自我主义”,也即差序格局来运转,通俗讲就是自己总是这种关系的中心,一切价值是以“己”作为中心,亲疏远近的人际格局,如同水面上泛开的涟漪一般,按离自己距离的远近来划分亲疏。这种文化投射到父母之于孩子的关爱上,显然就束缚了指向整个下一代的“大爱”的发育。

相较而言,即便排除宗教文化的影响,在高度崇尚独立、个体价值的美国,家长从小就鼓励孩子为自己负责,这样一种教育方式和理念更倾向于把每个孩子视为独立个体,自己的孩子也不例外。无疑,这一教育理念显然更容易培育出扎克伯格所表现出来的“超越性”父爱。或许在他看来,自己的孩子也不过是“下一代”中的一员罢了。

父爱也有情怀

从全世界和全人类的角度来谈对下一代的责任,很多人看完扎克伯格的信,第一反应就是有情怀。而“情怀”这个词,在当下的互联网文化也越来越流行。

今年4月,河南省实验中学一位心理教师的辞职信:“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被网友称为“最具情怀辞职信”。此后,诸多辞职信纷纷打着情怀牌出炉。甚至情怀还被做成了生意,罗永浩做锤子手机就自称为“卖的是情怀”。

在现代语义上,情怀被解释为拥有一种高尚的心境。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高尚的心境”,与过去我们所强调的“专门利人,毫不利己”有着本质的区别。

情怀的流行,与互联网文化的兴起有着直接的关联。一方面,互联网文化的年轻势力对传统的“高尚”构成了一种解构和重新的定义甚至是反叛。另一方面,情怀与互联网的文化内核高度契合,它所倡导的个人价值、平等、开放的精神与理念可以说本身就是互联网文化的产物。在这个意义上,作为互联网文化和产品的重要开拓者的扎克伯格,在信中展示出满满的情怀,或许就只是本色演出,并不让人意外。

具体来阐释情怀的所指,恐怕没有人能够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情怀”一出,便无一例外地收获众多的拥趸。而正如扎克伯格的信在太平洋彼岸引发如潮的关注所折射出的,情怀可能正是那些能够超越国界、制度、社会背景并所为全人类所共同拥抱的美好价值与事物。就此而言,情怀的流行,应该让人看到观念革新和理念启蒙的力量。

在某种程度上,扎克伯格在信中所展示出来的情怀,代表的是社会中产及以上阶层的一种精神旨趣。这样一种价值追求在中国受到追捧,至少说明它对于数量超过一亿的中国中产阶层而言,已经构成一种精神上的审美。并且借助互联网的病毒式传播又再次完成了一次观念和价值的启蒙——无论是慈善的态度,还是生活方式、教育理念、父爱的表达。

具体在父爱和教育的角度来看,扎克伯格式父爱,尽管不能轻易模仿,但其与过去我们所理解和常见的家长式“父爱”,形成了一种不能忽视的反差,说明父爱也可以展现出更多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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