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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生要经历多少奇葩证明?

yangguangjujiao 2015-06-30 18:11:07 张 恒/特约撰稿人 总第197期 放大 缩小

 

陈先生一家打算出境旅游,旅行社要求他填写一名亲人的联系方式为紧急联系人。他打算填自己的母亲,可是,因为自己的户口和母亲的没在一起,旅行社便要求他证明自己的母亲真的是自己的母亲。

最终,旅行社要他交了60元钱,接受了“他妈是他妈”的现实。

要是别人,事情可能就此结束了,虽然窝火,但是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但陈先生有点不一样,他有位朋友在《人民日报》工作,于是,这段奇葩的经历被人民日报官方微信登了出来,阅读量超过10万,转发无数,最终,被国务院总理李克强看到了。

5月6日,国务院召开常务会议,国务院的领导、许多部委领导都参加了,李克强当着这些人的面,专门提到了这件事。在听到李克强讲到“证明‘你妈是你妈’”时,会场里一片笑声。李克强则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这怎么证明呢?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人家本来是想出去旅游、放松放松,结果呢?这些办事机构到底是出于对老百姓负责的态度,还是在故意给老百姓设置障碍?”

这已经不是李克强第一次在如此重要、严肃的会议上提及这类小事了。一个多月前,也是在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李克强批评道:“部长们参加的国务院常务会已经讨论通过的一些政策,现在却还‘卡’在那儿,让几个处长来‘把关’,这不在程序上完全颠倒了吗?中央研究了一年多,拿出政策,结果各种手续再走上一年,这不是闹笑话吗?”

盖章劳模

就在李克强开会痛斥奇葩证明前几天,全国劳模彭煜翔也遭遇了一场“证明”灾难。

严格来说,在开全证明前,他还不是全国劳模。当时他的材料需要报送到全国总工会,按照要求,这些材料上要盖满8个章才行。他原以为既然海南省总工会都推荐了,盖章也没什么复杂的,结果,他想错了。

据彭煜翔介绍,这8个章涵盖了税务、工商、环保、计划生育等部门,之所以要盖章是要证明他在这些方面没有问题。

彭煜翔是海南省歌舞团的董事长,因为清明节后忙于团里活动,便请歌舞团办公室主任周克刚帮忙去盖这些章,结果发现,表面上看是8个章,其实每个章背后,都得先盖一系列的部门小章,等这些相关处室的章盖齐了,才能见到最终把关的大章。这样算起来,要把整个流程跑完,至少得盖大大小小的20多个章。听起来像是商家积分升级一样。

周克刚跑了一星期,才集下两个大章来,而上报工会的时间就要到了。彭煜翔听说这个情况后,当时就想放弃全国劳模这个荣誉了。当天晚上,他给省领导的秘书打电话反映了相关情况。

第二天早上,省委一位处长出现在彭煜翔面前,说这个荣誉不止是个人的,也是海南省的,于是拿着电话簿给各部门的一把手打电话,又亲自带着他去跑部门盖章,这才在截止时间前集齐了需要的8个大章。

全国劳模彭煜翔的遭遇,像是中国人的一个隐喻:在开证明盖章这件事上,就得发挥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失败、不怕繁琐、迎难而上的精神才行。每个中国人首先都是一位盖章的劳模,在一个个公章的证明下,延续自己的人生。

被证明的人生

“你妈是你妈”证明的奇葩以及李克强总理的点名批评,让“奇葩证明”的问题迅速在社会上掀起波澜,47岁的广州市政协常委曹志伟也被卷入这场波澜中,不断有媒体联系他希望能进行采访。

一年多以前,曹志伟就曾梳理过,人这一辈子需要开多少证明、盖多少公章。$nextpage$

2014年2月,曹志伟用透明托架装着一堆证明走进了广州两会的会场。据他介绍,此前好多人向他抱怨,希望这位政协委员能够反应一下公众办证多、办证难的问题。于是,他从2013年6月份开始,组建了一个以大学生为主的调研小组,开始调查,想搞清楚人们到底需要办多少证?又有多难。

历时40天的调查结束后,形成的结果被他带到了两会会场,当着广州各级领导的面,曹志伟开始介绍这些证明:每个人还没有出生就开始办证了,“在娘胎里就需要办理的,甚至XY符号都没有的时候就要开始办了”,这就是出生证明。此后,一系列的证明袭来:疫苗接种证、户口本,读书时要办学生证,还有学位证、各种考级证书,就业还有就业证、社保卡、医保卡、职称证、职业资格证等等。结婚当然要有结婚证,之后是一胎证、二胎证,退休了,还要办老人证,到死都不会消停,还要办死亡证明、火化证明、骨灰存放证明。前前后后加起来,曹志伟介绍说,一个人一辈子至少需要103个证明。

当然,这些都是每个人在不同阶段可以预期会遇到的,还有很多证明,比如“你妈是你妈”属于额外遭遇。加上这些,这条人生证明的链条,还会更长。

国务院常务会议后,新华社紧接着进行了相关调查,又增加了一些新的证明。上海记者周蕊因外出采访受伤,需要办理工伤手续,结果就要开具“本人无过错”的证明;长春工作的胡畔及妻子吴女士都为独生子女,当他们准备生二胎,办理二胎准生证时,却被要求提供20多种证明。他们这还算幸运的,西安一对夫妻,孩子都已经半岁了,准生证还没办下来,因为小区处在两个区的交叉地带,两地的权属不明确,一直没有社区管理,“所以无法上报相关信息,也没地方开具相关证明”。

李克强的安徽老乡遇到的证明问题,更是典型,很多人都遇到过:安徽淮北市民闫伶准备办理教师资格认定时,需要提交一份“无犯罪证明”,闫伶去找居委会,对方要求当地派出所开具“无犯罪证明”才行,而派出所民警则要闫伶提供“需要无犯罪证明的证明”,闫伶去找当地教育局,工作人员却说他们无法开具“需要无犯罪证明的证明”……于是,事情就此陷入死结。

无奈之下,闫伶只好联系当地媒体反应此事,很快,派出所又给闫伶打来电话,说她的事情可以“特事特办”,可以开无罪证明了。

那些开证明的人

李克强对这种奇葩证明并不陌生。年轻时代,他在安徽凤阳做大队书记时,就开过很多证明。当时,凤阳民众收入极低,养家都难,一到春天,许多人就不得不出门“逃春荒”,外出讨饭为生。李克强就拿着大队公章,给这些熟悉的乡邻开“逃春荒”证明。

有了这份证明,就相当于“职业”乞讨,被各地管理者放行,否则,就会被当作盲流抓起来。某种程度上,这是当时政府对人员流动管理的一个主要举措。据当时和李克强同一个大队的农民回忆,李克强虽然心痛,但仍很积极地帮村民们开这份证明。他说,你控制他们干什么,到外面能填饱肚子总比在家里挨饿强。

现在很多证明,都是青年李克强所处的那个时代的管理思维:通过证明来管人。国家行政学院教授竹立家分析道:“简单讲,可以说办证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计划经济时代就是人们的经济活动、社会活动都需要办证和证件来实现的,尽管我们改革开放30年,这种思维现在一些官员脑子里边还是存在的。”

但即便中央一再提出服务型政府的目标,现在一些政府机构的办事人员,也依然没有李克强那种为公众服务的热情。2013年,在北京工作的周先生因为要出国办理护照,从北京到老家出入境管理处多次都没能办完,第一次去办理时,办事人员只告诉他,需要户口所在地派出所开具的无犯罪证明,等他开好证明回去,对方又发现周先生没有开公司在职证明,如此反复多次。有一次,央视记者和他一起去了,没穿警服的办事员很认真地在看报纸,完全没有理会周先生等人,直到同事提醒,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看他,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甚至,这些证明还成为一些政府机构权力变现、向公众收费创收的契机。广西南宁的市民要到市房屋产权交易中心开具“无房证明”时就会发现,仅仅是查找一下数据库、打印、盖章这么简单的工作,就要收取60元的费用。2012年初广西国海律师事务所律师黄可忠被收费后,认为这笔费用不合理,申请行政复议,经过有关部门调节,房产局退还了对他收取的费用,但仍然继续向其他市民收取。而2013年8月1日开始,“利用档案收费”已经被国务院明令取消,但除了南宁,在广西北海、湖北武汉、吉林长春、山东济南等地,仍然还在收费,只是费用标准不相同。

这是国家的管理者们遇到的另一个难题。各式各样的证明,纷繁复杂,涉及到的又都是基数庞大的基层办事机构。中央的精神到这些基层办事人员之间,层级重重,一定程度上,也阻碍了简政放权的效果。在4月15日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李克强就曾严斥一些部委和地方文件运转流程繁冗、拖沓:“部长们参加的国务院常务会已经讨论通过的一些政策,现在却还‘卡’在那儿,让几个处长来‘把关’,这不在程序上完全颠倒了吗?中央研究了一年多,拿出政策,结果各种手续再走上一年,这不是闹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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