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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逆袭不屌丝

yangguangjujiao 2015-03-07 14:39:03 朱昌俊/特约撰稿人 总第191期 放大 缩小

古有寒门子弟,十年寒窗,衣锦还乡,引乡邻热盼;今有屌丝,一朝逆袭,聚网友围观。由古至今,无论是寒门弟子鲤鱼跳农门,还是屌丝上演惊天逆袭,都难免引发关注者众。究其因,其首先不过都是由“屌丝太多,而逆袭者少”的舆论传导规律所致。

不过在今天,底层人的“翻身”,与其所代表的阶层的关联似乎在进一步强化,阶层的标签化色彩愈发浓厚,并伴随着一种对应的消费文化的兴起。从旭日阳刚到筷子兄弟,从庞麦郎到余秀华,每一起屌丝逆袭的案例都在被围观,刷新点击。从电影到电视剧,从励志书籍到草根神曲,以屌丝为目标群体的消费市场空前壮大。屌丝逆袭是如何成为一个话题,因何被围观,除了猎奇,更有某种被外化的社会心理的支撑。

屌丝需要逆袭者的励志

毫不夸张地说,虽然屌丝与屌丝逆袭之间隔着无数颗欲望逆袭的心,但如果没有逆袭,不仅作为网络词汇的“屌丝”的语义要单薄得多,屌丝群体亦不免要应声黯淡。

屌丝太多,屌丝逆袭者少。在这里,屌丝早已超越自嘲与幽默的边界,而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社会群体——不仅在心理上,更在某种约定俗成的社会标准上。因而,屌丝逆袭被围观,除了其他阶层的习惯性打量,对于庞大的还未来得及逆袭的屌丝群体来说,不过是借此一浇逆袭难的心中块垒。

虽说逆袭后的屌丝,已经成功实现阶层的跨越,告别往日的自嘲式定位,但屌丝的代言者从来都是逆袭后的“屌丝”,而不可能是屌丝本身。这是因为,当这部分人或主动或被动地将自己归类为屌丝时,一方面可能是表达一种身处底层的处世哲学,一方面实质上已经预设了一种逆袭的理想与追求,所以他们的偶像当然要高于屌丝。这从人们一方面自称屌丝,一方面又习惯诅咒他人“一辈子是屌丝”的矛盾表达中可见一斑。

不过,屌丝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依然骨感。屌丝的逆袭难度,或正在提升而非减少。如最新的《经济学杂志》就得出结论,“贫富差距已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并形成了阶层和代际转移”。研究称,富豪子女在300年内仍是富人。所对应的,很可能就是屌丝的代际延续,“屌丝子女在300年内仍是屌丝”。

物以稀为贵。屌丝逆袭越难,其所引发的关注与被窥探的程度,就越高。每一次屌丝逆袭的故事,都可以是一次现实的成功学展示,也承载了屌丝群体赖以维系的精神动力。他们甚至会不自觉地将自身带入到他人的逆袭故事之中,并幻想下一个就是自己。

正如屌丝一词脱胎于网络用语,屌丝文化的兴起,也是伴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而同步发育。因为在高达过6亿的网民中,屌丝是当仁不让的绝对主体。这样一个群体,受网络文化的影响恰恰最大,价值观比较单一,也更容易抱团。习惯了网络表达与造势的他们,在成就别人的同时,也为自己寻找到参与感,亦或是励志的榜样与偶像。当然,在消费主义思潮裹挟下,这种参与不单单是一种狭隘的围观与点击,而更多的体现为一种消费行为的选择,如看一样的电影,唱某一类的歌,追一样的星。

所以,不妨说,屌丝逆袭之所以容易激发整个社会的关注欲,排除猎奇与看热闹的心态,相当部分的屌丝,不过是借此抚慰一下那颗想逆袭的心。

社会需要屌丝逆袭的正能量

参演屌丝逆袭同名电影的李毅感言:“屌丝的正能量,在于逆袭。”如果说一个屌丝逆袭背负了亿万屌丝的希望与正能量,那么,在一个阶层固化严重、阶层矛盾突出的社会,屌丝逆袭所暗含的正能量,不止屌丝需要,官方同样需要对之加以改造甚至是塑造,来缓解社会的逆袭饥渴与上升欲望。

尽管在各类精英人士观念中,屌丝之称谓往往被视为是粗鄙、脏、自我矮化的代名词,甚至有个别代表委员提出要消灭屌丝这样的称呼,但在最高党报《人民日报》上,屌丝一词却数次出现,被众多屌丝自嘲为屌丝的逆袭。

让每个屌丝都有逆袭的可能。没有逆袭追求的屌丝,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而数量再多的屌丝,在官方眼中,也可能抵不过一个屌丝成功逆袭的正能量。

这种正能量,有的是被领导人有意无意地说出,如李克强总理近日在同成功逆袭的90后创业代表座谈时直言,我欣赏白手起家的年轻人。有的则是来自官方直接的“授官加爵”。最新的例子是,因“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诗句而走红的农民诗人余秀华,当选为钟祥市作协副主席。从脑瘫患者,到诗人,再到主席,余秀华的身份之变,无疑堪称屌丝逆袭步步为营的范本。这些都说明了,官方在屌丝逆袭上的巨大作用力。

然而,官方视线中或作用下的屌丝逆袭,决然不只是为帮而帮。而更多的是借此制造一种社会上升通道大开的意象,让更多的屌丝相信:通向逆袭的路就在那里,不能逆袭只能怪自己不够努力,所谓命衰不能怪社会。

无论最终目的几何,官方所有意无意推动的对于逆袭者的加冕,的的确确让一部分逆袭者得到了更多的关注,也为屌丝的逆袭前景增添了一丝乐观。

逆袭之饥渴,身份之焦虑

屌丝逆袭之所以成为一种欲说还休的现象,备受关注,还是要回到屌丝一词的起源来看。这个最初诞生于网络的带有贬义的词汇,逐渐被剔除粗俗意味,成为底层群体自嘲的武器,甚至衍生出“我是屌丝我怕谁”的言外之意,实质上已经成为一个群体抱团取暖的话语表达,是一种自我减压和强化身份认同的语言载体。

在这个基础之上,每一次的屌丝逆袭,都难免不被赋予群体性的想象。可能是榜样的激励作用,可能只是单纯地钦羡。其所对应的,恰恰是一种社会阶层分化、固化,某种亟需正名的社会心态的微妙反映。他们需要找到有别于其他阶层的定位、表达方式甚至是独立的偶像。

在时代的滚滚车轮中,相当一部分人逐渐被速度与转型的节奏所抛弃,被定格在社会的底层,但又不甘心就此安于现状。上升之路的狭窄、成功方式的单一、理想的无所可依,都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希望从已有的逆袭者身上找寻到可以习得的逆袭路径。譬如,庞麦郎的逆袭之旅,虽经历太多的痛苦挣扎,但在他的头皮屑与真实经历曝光前,他已是众多屌丝效仿的明星人物,并被外界赋予可以借鉴的逆袭可能。

本质上,屌丝逆袭之所以被强调、被关注,本身就是社会阶层流动板结、上升通道狭窄挤压下的一种产物。屌丝逆袭难度越大,屌丝逆袭受到追捧的风潮自然越盛。人们关注屌丝逆袭,除了少部分真的是聊以自慰以外,不过都是希望假以时日也能成为其中一员——尽管很多屌丝一辈子注定可能就在这样的寄托中以屌丝身份终老。

无论是屌丝文化的繁荣还是屌丝逆袭备受关注,其实都伴随着一种压力型社会的成功焦虑。用美国加州圣玛利学院教授徐贲的话来讲,就是人与人等级区分森严、群体对立严重、冲突和敌意不能在现实中得到化解,给他们带来高度压力和身心伤害,由此,他们也就更倾向于用玩笑话减轻压力带来的焦虑、抑郁和愤怒。所以一部分人既甘愿自嘲为屌丝,又同时更希望自己早日成为逆袭的一员。

时至今日,屌丝一词已日趋中立性。这固然可以说明这个群体正在获得更多的认同,被正常化。但屌丝真的成为一个越来越正常的、理所当然的群体,更说明,那种来自阶层冲突和被挤压的身份焦虑,并没有得到改善,而是更趋沉重与不可逆。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在短时间内,还真不好说,但有一点确定无疑,屌丝逆袭的饥渴,确实需要更多的通道与机遇来纾解与安放——屌丝不绝望,国家才有希望,还真不完全是调侃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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