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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晚,从小清新到老面孔

yangguangjujiao 2015-02-13 15:55:09 南关前/特约撰稿人 总第190期 放大 缩小

身为一个媒体人,当别人和你说起春晚,你却四顾茫然,那种冷场的尴尬,我近年来常常遇到。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另一个问题是,离春晚还有半年时间,一些媒体就蠢蠢欲动,又是探营,又是追堵导演,又是预测谁会上春晚。这事,有那么重要吗?

的确,春晚早就不是我除夕夜的“主粮”了。这个交织着权力与名利的巨大舞台,被那些不盲信的媒体一遍遍起底,逐年走下神坛,自媒体的兴起,又让春晚成为众人戏虐调侃的对象。更主要的是,那一幕幕盛世欢歌的场景,再也撩不动我日渐坚硬的笑点。

与普通人的距离

31年过去了,许多人还记得那个带着乡土气息的春晚。没有炫目的灯光,没有宏大的舞台,没有华美的服饰,没有经过一场场精心安排的演练,甚至,演员在表演时还能即兴塞进一些“私货”。

那是被搬上荧幕的央视内部春晚。那些年的春晚,美得像从旷古走过来的国画一般,着色不多,却清新自然,水墨点染的意境让人回味悠长。我们已然习惯享受年夜让它来陪伴。

也许有人说,那是一个文化、娱乐匮乏的年代,当一种全新的文艺范式在某个时间节点恰到好处闯入人们的生活时,迅速俘获了大众的芳心。

这种说法看似无懈可击,却又经不住推敲。一个与民同乐的联欢类节目,在获得巨大影响之后,它所背负的功能越来越多,各种批示和意见形成了一张张无形的大网,在这些有限的网格中间,它很难再玩出花样来。看的人本来只需要娱乐,它却被赋予了教化、鼓劲等众多难以企及的功能。

民众的期待、官方的重视,让春晚越来越成为一场失败不起的考试,场面越来越恢宏,演员阵容日臻豪华,排练次数越来越频繁……如同某些大片一样,尽管气势如虹、镜头唯美,人们看完后不知所以。啼笑皆非的事也显现了,一台春晚禁不住某个演员一次小小的跑调,以至于近年来质疑假唱的观众喊破了嗓子。

春晚和普通人渐渐有了心理距离。尽管央视官方的调查结果显示,人们对春晚的满意度连年居高不下,而在相关商业网站发起的调查中,人们对春晚的满意度还不到一成。有人认为春晚“一年不如一年”,“歌不好听、舞不好看、相声和小品不好笑”,“很多语言类节目要不‘瞎闹像吵架’,要不思想性不强、艺术性不高,要不‘老公、老婆’叫个不停以及说谎讲假话会教坏小孩”……那些曾经的春晚常客,也开始凭借政协委员的身份推脱。

年复一年的吐嘈和敲打之下,央视春晚的导演们忍不住告饶,其托辞无外乎——外部审查太严,条条框框太多,众口难调,云云。

这些理由或许都是客观存在,一个不容忽视的内在原因是,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文艺正披着市场化的外衣高歌猛进,它积累了众多文艺泡沫,唯独缺少了内涵式发展。同满屏尽是抗战剧的表征一样,歌曲创作力每况愈下,整个音乐行业一片萧条;以往最受欢迎的语言类节目,因缺少有才华的创作班底,文本显得苍白贫乏,缺少真正的智慧,只能从说、学、逗、唱的形式上满足观众浅层次的需求……

由于互联网技术的飞速发展,各种即时通讯和社交工具的出现,人们每天在各种幽默和段子中浸染,早已熟悉了那些套路,无论演员如何在台上使尽浑身解数,仍然很难触动观众的笑点,看完只觉得索然寡味。

隔墙传音的春晚已形同鸡肋,成为中国家庭团聚的一道背景墙,而不是一道精神大餐。每当听到某位主持人又开始声嘶力竭地煽情,我就胃部不适,忍不住走到窗前透透气,观赏那绚烂多彩、满天自由绽放的烟花。

那些草根明星

自从本山大叔一袭农民打扮登上春晚舞台、一炮走红之后,春晚上的面孔如同京剧脸谱一样,每年都有不同变化,但往往是轮流坐庄,无非是生、旦、净、末、丑那几样,连这位草根出身的演员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我最讨厌年年看到赵本山那张脸!”他在自己表演的节目中揶揄道。

边看边骂春晚,也成了中国人过年的一道菜。挨砖最多的恐怕是某些春晚“钉子户”了。观众渴望看到新面孔,央视却担心新鲜节目和新人太多,不能保持节目的水准,甚至因此失掉广告客户。不过,随着选秀节目的兴起,网络春晚和地方台纷纷办春晚的冲击,央视也开始“开门办春晚”,个别草根明星就此登上春晚舞台。

2004年的春晚上,一曲《老鼠爱大米》的网络歌曲让人耳目一新,演唱者是歌手杨臣刚,其实,这首歌登上春晚之前,它就在网上红极一时,杨臣刚也已告别草根身份——他以500万的身价和某唱片公司签约。而让网络歌曲登上春晚,让人们看到了央视在尝试改变。次年,网络歌手庞龙携《你是我的玫瑰花》来到春晚,得到意外收获,他从此成为春晚常客,连续5次登台献唱。

草根明星的登台,大多是从社会问题出发,触碰人们内心的那根敏感的弦。2008年,年仅24岁的王宝强已经登上演艺事业的巅峰,他因独特淳朴的气质走红荧屏。当年,他带领着一群农民工走上春晚,演唱《农民工之歌》。今天,那些农民工的面容和歌声早已在人们心中日渐模糊,但这部应时之作还是引起了亿万观众的共鸣。此后,陆续有名不见经传的“草帽哥”、“大衣哥”等登上春晚舞台,但他们在万众瞩目之后,又退守到平常生活。

真正让草根明星大放异彩的,是2011年春晚。央视春晚“造星”的魔力,可见一斑。来自河北的“西单女孩”任月丽出场了,她只是一位在北京西单地下通道卖唱的女孩,一位网友拍摄其翻唱的《天使的翅膀》DV传到网上,打动了无数人,从而一夜成名。

任月丽的出场引发了一场风波。“一个在西单地铁通道里唱歌的女孩怎么就上春晚了。正规的艺术学校学生学了四五年上不去春晚,一些老艺术家一辈子也上不去,但一个在西单地铁的女孩,只因为媒体的报道,就成为名人上了春晚,是一种走捷径的做法。如果这样大家都去西单唱歌好了,别去学校学习了。”中央歌剧院女高音歌唱家马梅炮轰道。

正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有的人走过了大喜大悲,有的人始终平稳和缓。经历了风波,也登上了大多数人一辈子可望不可及的舞台,“西单女孩”的生活轨迹并没有发生逆转,她像一夜春雨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今天,人们已经很难从大众传媒或是娱乐新闻上找到那个曾经拨动我们心弦的女孩。

同年,另一对草根明星的生活却发生了戏剧般的逆转。“旭日阳刚”这对农民工整日为生计奔波,他们做过各种累活脏活,当他们在台上高歌《春天里》时,因紧张差点跑调。没成想命运之神把他们送上了火箭,“简直就是一场梦”,一夜成名让他们脱贫,极速富有,也带来了一辈子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各类负面信息。

此后,春晚舞台上草根明星的面孔不断变化,但他们大多在上春晚之前已为公众所熟知,《我要上春晚》节目给了很多人一个舞台,一些没有机会登上春晚的人,其商业价值也被充分发掘。

板结的土壤

草根明星的面孔越来越多,一个难以撼动的现实是,春晚依旧是众多明星大腕的主场。一些多年不能触动我们笑点的明星,不论遭受多少“口诛笔伐”,他(她)们仍然稳坐春晚“钓鱼台”。

在超强明星阵容的裹胁下,春晚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造星梦工厂,文艺界新人渴望登上这个舞台,一夜成名。资源的稀缺,让这张入场券奇货可居。

于是,一些幕后的运作和交易渐渐浮出水面。人们怀疑,台上的面孔受到了权、钱、色等隐性力量的非正当干预。每年,春晚大幕尚未开启,各种阴谋说、黑幕说甚嚣尘上——哪个演员是因为批条子上春晚;某个节目本来是独唱节目,为了安排某人露面变成了多重唱;某个大腕被小角儿挤出了春晚,背后有权色交易;甚至有人认为,主持人越来越多也是潜规则的结果……

部分怀疑因赵安被捕得到证实。2002年9月,连续执导了4届春晚的赵安因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被捕。词作者张俊以指控其收受贿赂,赵安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赵安落马后,文艺反腐的呼声高涨。有人指出,赵安掌握着明星露脸央视春晚的“生杀大权”,一些演员为讨好赵安,对其发射了众多糖衣炮弹。

赵安的落马,并没有打消人们对春晚潜规则的怀疑,反而把某些个案展示在普罗大众的聚光灯下。这几年,有关艺人为上春晚主动投怀送抱、送钱送人的小道消息越来越多,各种豪放比烂推波助澜,央视都懒得辟谣。

人们总怀疑一些人通过和导演或领导混个脸熟,就能在自身演技不佳的情况下登上春晚,名利双收。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人们信奉关系网、人脉圈、师徒关系,这种现状没有根本性改变,对潜规则的怀疑未有穷期。

或许正是缘于这些质疑,央视开启了《我要上春晚》栏目,意图通过较为公开透明的选拔方式,让那些有实力的草根明星走到舞台中央。但人们看到,这可能只是把一个矛盾分解成多个矛盾。

而真正让央视春晚陷入悖论不能自拔的,还是它不断创造的利润神话。2002年,央视春晚广告收入为2亿元,2010年飙升到6.5亿元。人们感叹,这道公益性的国家级文化大餐正演变为“娱乐权贵”们的名利场。各种植入广告不计,嘉宾露个脸的成本也在数百万以上,陷入强奸丑闻的大胡男宋山木,就是春晚上露脸的常客。在政商关系网一点点的拉锯搏弈中,观众感受恐怕要大打折扣。

人们可以不喜欢那些老面孔和“钉子户”,人们可能只需要一个乐子,并不在乎雅俗,也不在乎他是不是老艺术家,人们可以不喜欢那些老套路,不管它要给我们传递何种观点和艺术精髓,内容上和形式上的东西可能容易改变,各种势力角逐娱乐圈所形成的土壤板结,乃至窒息了创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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