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人们再提起2014年，有两个词注定绕不过去：马航、空难。
到那时，马航已经不复存在——根据它的大股东国库控股公司的计划，2014年底，马航将彻底退市。到时候，它所有的业务，将由一家新的公司接管。
这家之前口碑还不错并保持着漂亮安全记录的航空公司，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被接连两次空难给拖垮了。298人因此遇难，239人至今失联。
马航并非今年悲伤故事的终止点。就在人们还沉浸在马航第二次发生在乌克兰的空难带来的震惊与悲痛中时，台湾复兴航空、阿尔及利亚航空的飞机又蒙不幸。而在乌克兰空难之前，大大小小的空中悲剧已有不下十起，至少造成了846人死亡或失联。
马航劫
阿马兰就在那846人的大名单中。
这位马来西亚人是MH17航班的机长。当地时间7月17日上午，他和搭档朱仁隆在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的史基浦机场为回国的航班做准备。飞机停在G03登机口，等待他们做最后的检查。
阿马兰早已经拿到了天气数据，当时的气象条件丝毫不影响飞机起飞。按照一般飞行程序，他和朱仁隆开始对飞行计划，检查驾驶舱内通信系统等各项设备。
一切正常。
也合该如此。6天前，吉隆坡机场的机师们才对这架庞然大物进行了全面检修，阿马兰和朱仁隆也获知了检修结果——
一切正常。
这架波音公司生产的777飞机已经飞行了17年了。1997年的同一天，它正式首飞。所以，7月17日那天，算是它17岁的生日。
和以往一样，阿马兰登机前给妻子发了条短信：“我正在回家的航班上。”几乎每次起飞前，阿马兰都会给家人发这样一条信息，让他们放心。
时间到了12点，来自四面八方的乘客们，已经通过那长长的甬道钻进狭窄的客舱里，用安全带将自己的身子系在了座椅上。一刻钟后，飞机开始在跑道上缓缓滑行。又过了16分钟，那架庞大的钢铁之躯仰着头，离开跑道，直冲云霄。
它经德国、出波兰，最终进入了近几个月来乱局难定的乌克兰。这趟原本要横穿整个欧亚大陆的路程，就此终结。乌克兰东部城镇顿涅茨克市格拉博沃镇的居民们听到了这架航班最后的回音。
先是爆炸声，然后是一阵凄厉的哨声，紧接着，不断有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
刷子、箱子、医疗用品、护照、衣服、皮包、书籍、扑克牌、欧元、手表、箱子、电脑、布偶、地图、手机……
以及尸体。
阿马兰死了。朱仁隆死了。283名乘客和15名机组成员都死了。他们应该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飞机就已被撕裂。他们被安全带捆绑在座位上，像雨一样落下来，砸在拉博沃镇的向日葵地里和麦子地里。
这架运行良好的飞机是被导弹击落的。美国和乌克兰的情报系统发现的线索都指向乌东分裂武装分子。人们更怀疑，这背后还有俄罗斯军事力量的影子。虽然具体的调查结果仍未公布，但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场国家角力、地区动荡、军事冲突所带来的悲剧。
而这一场悲剧，距离马航上一次MH370失联事件，刚刚过去4个月。那架载着239人、在太平洋上空消失的飞机，至今没有消息。
接连两场严重的空难，最终拖垮了这家庞大的公司，也粉碎了五百多个家庭的幸福。此前的航空史上，从来没有航空公司遇到过如此惨烈的连续性灾难。$nextpage$
疯狂的死神
2014年这场持续了很久的悲剧，是从1月7日的英格兰开始的。这一天，隶属于美国空军的HH-60直升机在执行例行性训练时，坠毁于英格兰东部诺福克郡，4名直升机机组人员遇难。
当他们的葬礼刚刚过去，家属仍然未从悲痛中脱离时，1月20日，罗马尼亚航空高级学校的一架飞机坠毁于罗马尼亚阿尔巴县、海拔高度1400米的阿普塞尼山脉，两人死亡；又过了20天，阿尔及利亚空军一架C-130“大力神”军用运输机坠毁，77人遇难；5天后，一架载有18人的小型飞机在尼日利亚坠毁……这之后，在伊朗、南苏丹、哥伦比亚相继有飞机坠落。之后，便是马航。
悲剧并未就此停下脚步，飘荡在天空中的死神反而更加疯狂。
7月23日，就在MH17航班在乌克兰上空坠毁6天后，一架台湾复兴航空公司由高雄起飞，机上54名乘客和4名机组人员的目的地是台湾澎湖的马公机场。
1个多小时后，这家飞机便行至马公上空。情况并不好，透过飞机的窗户向外望，天色已经变暗，雷雨交加，能见度仅有800米。但机长和塔台沟通后，还是决定下降。他拿起通讯设备开始广播：“我们即将降落马公机场。”
一声雷声过后，飞机突然失去了控制，开始下坠。据事后幸存的乘客回忆，当时能感觉到机长操纵着飞机，想把它拉起来，但失败了。乘客们已经没心情再欣赏外面的雷雨景象，机舱里开始剧烈摇晃。他们抓紧椅子，低下头去。几秒钟后，一阵猛烈的撞击，传遍机舱的每个角落。飞机在雷雨交加的天空中，摔落地面。机身解体，座椅四散，乘客堆叠，死神降临。最终7人受伤，51人因此罹难。
凶残的死神，并没有在现场驻足太久，就转身西去了。7月24日，阿尔及利亚航空公司的一家客机从布基纳法索首都瓦加杜古起飞，打算飞回阿尔及利亚首都阿尔及尔。可是起飞50分钟后，飞机从雷达上消失，与地面失联。很快，人们便从尼日尔首都尼亚美附近听到了它坠毁的消息。118人全部遇难。
一周里，连续三场空难；半年里，十数场空难。这让人们悲伤的同时，也心生恐慌，以致对航空服务失去信心。7月25日，英国廉航易捷航空一班载有154名乘客的客机，从布里斯托飞往西班牙巴塞罗那，在降落前数分钟，飞机突然卷入风暴，被雷电击中，只好紧急改道迫降。客舱里的许多乘客听到消息被吓坏了，有很多女乘客更是吓到尖叫嚎哭。
幸好，最终飞机平安降落。
恐慌蔓延
那些需要经常乘坐飞机的人们，开始对这种交通方式产生畏惧心理。法国飞行恐惧症治疗中心的电话，也开始激增。
“客户们因为焦虑给我们打电话，希望我们能解答他们心中的疑问。我们试图提供答案，帮助他们从坠机事件的创伤中走出来。”治疗中心主任格扎维埃·泰特尔曼说。这种恐惧会改变人们的生活，一些人辞去了要经常出差的工作，另一些远离家乡的人们，宁愿不再回家。这种治疗并不是免费的，每个疗程报价430欧元（约合580美元），不少企业和机构主动付账，让员工到这里接受治疗。
即便是那些继续保持安全记录的航空公司也受到影响。7月末，新加坡航空公司发布了自己的业绩报告：因为客货运减少，公司截至6月底的第一财政季度净利润较去年同期大幅下滑71%。这家航空公司第一财政季度的利润为3480万新加坡元（约合2792万美元），而去年同期为1.22亿新加坡元（约合9788万美元）。这家航空公司称，公司业绩下滑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亚洲一些市场因出现意外航空事故导致旅客数量减少。
那些继续乘坐马航班机的勇敢者们，则把自己在机舱的照片传到网上：机舱里，乘客寥寥无几，甚至只有拍摄者一个人。
但对关注航空安全大数据的人们来说，他们显然更乐观一些。国际航空运输协会总干事汤彦麟近日在一份声明中重申：航空出行依然是安全的。根据国际航空运输协会公布的数据，2011年全球航空客运量达28亿人次，2012年29.8亿人次，2013年30亿人次，乘客数量不断增长，但同时，航空事故却在不断减少，安全性得到了很大改善：航空事故数量在2001年至2010年的10年间比此前10年大幅减少了42%。
2014年的空中悲剧，确实比前两年要多——2013年，超过30亿的旅客乘坐飞机往来于世界各地，其中210人遇难。但更早些时候，情况却比这个要糟。1990年——2000年间，每年发生约250起民航事故，约2000人死亡。从死亡10人及以上的航空事故看，1990年——1999年10年里，共发生了236起，进入本世纪以来的逾13年来，共有227起。
但是，这样的数字对比是冷冰冰且无情的。对那些在空难中逝世的人来说，对他们的家人而言，每一起空难，都犹如一个世界的结束。他们的痛苦，是旁人不能也无法体会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如何让空中飞行变得更安全，才应该是每一场空难之后，最应该去做的工作。
无论是航空业的管理者，还是飞行器的制造者都应该明白，死神从未彻底离去，它一直在我们身边窥伺，等待我们犯错误的时刻。哪怕是最微小的错误，一旦被它抓住，后果就可能是一个永远都无法修复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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