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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重负的“弃婴岛”

yangguangbaodao 2014-07-11 18:33:10 毕晓宁/本刊记者 总第175期 放大 缩小

 

2011年6月1日,河北省石家庄市福利院设立全国首个“婴儿安全岛”。截至今年6月11日,全国已有11个省份建立26个“婴儿安全岛”并投入使用,还有17个省区市正在积极筹建“弃婴岛”或弃婴观察救治中心。

2014年6月1日,山东济南“婴儿安全岛”开通,10天时间接收孩子过百,甚至有外地人开豪车千里弃婴,引起巨大争议。“婴儿安全岛”成为社会关注话题,开与不开,都引起各方担忧。争议的焦点是,设立“婴儿安全岛”能提高弃婴的存活率,但同时也被社会质疑纵容遗弃行为。民政部门的一片好心,也使其面临两难境地。

形形色色的弃婴家长,或者依依不舍、或者苦苦哀求、或者理直气壮、或者冷漠木然。婴儿岛只要主要针对的对象是1岁以下的婴儿,但据目前看到的报道,六七岁的孩子也被遗弃到婴儿安全岛中,已经涉嫌遗弃罪。

一位家长在给福利院工作人员的信上写道:无论是从法律还是道德上,我们都是有罪的人。“我们实在没办法了”,“请给孩子一条活路走”是几乎每个弃婴家长都会提到的。

两难境地中的“弃婴岛”

济南“婴儿安全岛”自启用以来,短短11天内,接收的弃儿超过百名,其中1岁以上的幼儿30名,3岁以上的孩子有14名,年龄最大的7岁。而儿童福利院则面临着工作人员严重不足、床位紧张等问题。“弃婴岛”在受到广泛关注和报道的同时,备受争议。究竟该不该设立“弃婴岛”?会不会像广州那样“暂时关闭”?“弃婴岛”又该走向何方?

“‘安全岛’客观上会‘鼓励’那些在现实困境和维系亲情之间挣扎徘徊的父母,成为他们选择弃婴的‘最后的心理安慰’。”山东省人民政府参事邓相超表示,但是,“安全岛”设立后,可以大大减少恶性弃婴致死或加重救治难度的悲剧现象。

邓相超认为,弃婴事件严重冲击了社会道德底线,挑战了人们的道德良知,在价值多元化的今天,一些年轻人偏离社会主流价值观,往往会做出一些有违社会伦理道德的事。弃婴事件屡屡发生,背后隐藏的是道德滑坡和社会责任的缺失,不论是出于生活还是工作压力,都不应该将婴儿遗弃乃至致死。

“但是,我们又不能一味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居高临下地挥舞着道德大棒。”邓相超说,我们不能对那些处于万般无奈才把有残疾的孩子送到“婴儿安全岛”的弱势群体一顿乱打;对弃婴的救助是正义之行,但单凭“安全岛”难免杯水车薪。

因此,在设立和不设立“安全岛”的问题上,尽管社会各层存在着很大的分歧。但是,在暂时无法杜绝弃婴现象的当下,两害相权取其轻,可以说设立“婴儿安全岛”,体现了社会的进步,也体现了政府的勇气。“‘弃婴岛’的遭遇实际上是全社会共同面临的一道综合考题,其生命线需要从方寸之地延伸、拓展到多个政府、社会部门以及整个社会领域。”

辽宁陆安律师事务所副主任孙浩人表示,根据中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规定,保护未成年人是全社会的责任,包括弃婴,国家和社会也应承担起保护其生命健康权的责任。而且生命权是优先的,打击弃婴犯罪与最大限度保障弃婴生命健康权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打击弃婴犯罪是司法机关法定职责,保护弃婴生命健康也是儿童福利机构的法定职责,这也是“安全岛”的法律基础。

赞同者:提高弃婴存活率,免受二次伤害

为防止弃婴在野外受到不良环境侵害、延长婴儿存活期,作为弃婴接收设施和临时庇护场所。提高婴儿存活率、保护弃婴免受二次伤害、承袭救助制度显文明、人性化举措。

石家庄社会福利院院长韩金红表示:“我们改变不了遗弃这一行为,但可以改变遗弃的结果。”

反对者:是对遗弃行为的变相纵容和鼓励

设立“弃婴岛”是对遗弃行为的变相纵容和鼓励,与法律禁止弃婴的要求不一致。恶意遗弃不仅会给无辜的婴幼儿造成巨大的心理和精神伤害,更令原本就资源有限的社会福利资源“雪上加霜”。

专家指出,中国需加快完善困境儿童福利保障制度,同时加强对恶意遗弃行为的劝阻和打击力度,通过“标本兼治”逐步减少弃婴行为。$nextpage$

已投入使用的“弃婴岛”多陷困境

目前,中国河北、天津、内蒙古、黑龙江、江苏、福建等10多个省区市已建成20多个“弃婴岛”并投入使用,还有17个省区市正在积极筹建“弃婴岛”或弃婴观察救治中心。

石家庄社会福利院的“安全岛”两年共接收181个孩子,除了刚开始时弃婴数量有所增加外,后期的弃婴数量与往年比没有明显变化。所谓的纵容遗弃或者导致弃婴大幅增加的情况均未出现。

而南京“婴儿安全岛”启用半年,收了200多个孩子,已超极限。所接收弃婴不止是新生婴儿,最大孩子已10岁。

今年3月16日,开放不到2个月的广州市儿童福利院“弃婴岛”试点暂停。48天接收弃婴童262人,全部患有不同程度的疾病。目前该接收弃婴数量逐步恢复到往时水平,每月接收弃婴约20名。

河北、江苏等10个省区市已投入使用的“婴儿安全岛”,面临资金不足、人手不够等种种难题。

被遗弃的生命之轻

“弃婴岛”从试点起,就饱受争议,它是尊重生命,体现人道关怀,还是纵容丑恶,鼓励弃婴?至今莫衷一是。站在被遗弃婴儿的角度看,生命需要呵护,能够“上岛”肯定比被丢在路边更安全。短时间内,既然改变不了遗弃这一非法行为,那就改变遗弃后的结果,采取间接的、社会性的后弥补举措,也算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济南市儿童福利院院长徐子健表示,作为山东省第一家收容被遗弃婴儿的庇护所,建立“婴儿安全岛”的初衷,本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让那些没有养育能力的父母给孩子一个安全的去处。但预料不到的是,自启用以来,“弃婴岛”接收的弃婴增势迅猛。经初步检查,弃婴均患有不同程度的疾病,占前三位的是脑瘫、唐氏综合征、先天性心脏病,重度病残患儿占8成。“婴儿安全岛是为1岁以下的脆弱小生命能被及时救治而建立的,但目前被送来的1岁以上幼儿有30名,其中3岁以上的就达14名,这明显属于恶意遗弃残疾儿童行为。”

“‘弃婴岛’是保护婴儿的‘避风港’,而不是摆脱‘包袱’的放纵地。”济南市人大代表傅强说。遗弃,是有违社会公德的行为,也有悖法理。中国刑法规定,“对于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负有扶养义务而拒绝扶养,情节恶劣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可见,恶意遗弃婴幼儿者,情难宥,法不容,理应依法惩办。基于此,民政部门既要把好事办好,持之以恒地建设好“弃婴岛”;同时,也要联合公安、卫生等相关部门对弃婴行为进行仔细甄别、劝阻,对于恶意遗弃婴幼儿的,绝不姑息迁就。

在保障弃婴岛正常运转的同时,相关部门更应该探寻弃婴背后的深层原因,从源头杜绝弃婴现象的出现。济南福利院接收的遗弃婴幼儿,绝大多数都患脑瘫、智障等重大疾病。所以,社会在舆论谴责、法律打击恶意弃婴的同时,针对有身患重病或是残疾婴儿的家庭,应该探寻和建立有效的救助机制,防止他们因无力救治而弃婴。

一位患儿的母亲对孩子说:“妈妈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但是制度可以。”所谓制度,当然不是“弃婴岛”这么简单,它还需要诸多的配套建设齐头并进,比如优生优育、健全社会救助保障等。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做到设立“弃婴岛”与刑法打击弃婴犯罪并行不悖,对弃婴行为绝不纵容。

徐子健院长表示,目前福利院面临的最大困难主要是工作人员严重不足、床位紧张,院内现有护理人员平均每人看护15个孩子,夜间达到20名以上。接收的1岁以上孩子精神发育迟滞和脑部发育不全的占22.5%,这些孩子必须接受专业的护理康复及后续教育,骤然增加的弃婴数量,给现有的人力、物力等资源带来了严峻考验。

有报道说有人开宝马车来遗弃孩子,而且接受采访说,“我有钱就是不想养。”对此,网友纷纷痛骂和谴责这种行为,这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山东新亮律师事务所主任王新亮说:“我们希望通过大家的探讨能树立一个正确的引导方向,确实有困难,放到婴儿岛通过社会的力量来救助孩子,让他的生命延续,把病治好。同时,政府也应该加大对能养得起孩子却又不负责任、恶意遗弃孩子的行为进行打击和预防。”

完善社会保障机制

专家认为,解决弃婴问题不能仅仅寄希望于“弃婴岛”,须加强源头治理,从完善中国儿童社会福利制度入手,对患重病、残疾等儿童予以充分救助和保障,同时加大对弃婴行为的防范和打击力度,这样才能标本兼治,从根本上减少弃婴行为的发生。

济南市民政局社会福利和慈善事业促进处处长李玉山认为,很多弃婴家庭由于经济困难,无力负担残障儿童的救治费用,这一现象比较普遍。一些弃婴父母留给孩子的书信中,都表达了家里实在无力继续治疗的无奈之情。

山东大学社会学系教授王忠武说,弃婴数量的猛增暴露出当前中国儿童社会福利制度的“软肋”。很多弃婴家长负担不起高昂的医药费,因病致贫或因病返贫,最终不得已才把孩子遗弃。虽然目前中国城乡基本医疗保险的覆盖面已非常高,但报销政策覆盖的病种和范围还有待扩大。

据了解,做一个唐氏综合征的筛查需要几千块钱,来“弃婴岛”遗弃婴儿的大部分家庭都很贫困,他们可能不舍得花钱做孕期的筛查,抱着侥幸心理,这就大大增加了出生残疾儿童的几率。王新亮建议,中国应该出台一些政策,界定孕期低收入家庭,对这样的家庭实行全部免费的孕期检查。这样就会大大降低残疾儿童的出生率,也会直接减少弃婴的出现。

专家建议,中国需尽快完善儿童社会福利政策,建立全面无缝隙的保障机制,对患大病或残疾的儿童进行特别保障和救助,减轻困境儿童家庭的经济负担。同时,积极呼吁更多社会公益组织介入,对困境儿童家庭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济南“弃婴岛”安装有监控设备,能够随时监控岛内情况。济南市儿童福利院副院长蔡汉明说,这主要是出于弃婴安全,并非为了查找弃婴父母或打击恶意遗弃。“目前在打击恶意遗弃方面,很少有人被追究刑事责任,这客观上助长了遗弃行为的发生。”

公安机关有关人士表示,目前弃婴行为情况比较复杂,有的确实因家庭经济困难,无力抚养;有的是未婚先育,受世俗观念影响;有的则属于恶意遗弃行为,但由于多发生在夜间或没有人的地方,调查取证等都面临困难。

为防范恶意遗弃,从6月12日起,济南市婴儿安全岛开始实行身份信息登记,原则上只接收济南本市户籍婴儿,不配合身份登记的将拒绝接收。同时,民政、公安部门正在联手加强打击,安排专门人员24小时值班,严格甄别弃婴,坚决拒收1岁以上儿童,对于违反法律、甚至是恶意遗弃的婴儿父母,对其进行劝说,或留取证据,对于不听规劝的将向公安部门报警,予以严厉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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