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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孩子说出幼儿园的秘密

yangguangjujiao 2014-04-02 22:54:19 李 妍/特约撰稿人 总第169期 放大 缩小

一名5岁半的小女孩无意间一句“妈妈,我以后再也不会得感冒了”,让西安一所幼儿园里深藏了6年的集体喂药秘密得以曝光。“药儿园”丑闻拔出萝卜带出泥,看到西安曝出儿童“被服药”事件后,满腹狐疑的家长们再三追问自己的孩子,吉林、宜昌等地幼儿园的喂药丑闻才得以浮出水面。当家长们通过监控视频“看到孩子们仰头喝药的情景时,不寒而栗”,不少家长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幼儿园被喂药,甚至因为不吃药而被关小黑屋时,气愤得差点哭出来。

丧心病狂、令人发指、没有人性……当这些词汇汹涌地奔向那些伤害孩子的“药儿园”,人们不禁想问:幼儿园变“药儿园”,这种来自教育界的“三聚氰胺”为何能持续数年却不为人知?为何被灌药的孩子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大声告诉家长?如果不是小女孩无意间的一句话,“药儿园”现象还会隐藏多少年?又有多少“药儿园”依然还在潜伏?

毋庸置疑,“药儿园”喂药现象能够隐秘地持续数年,孩子年幼,表达能力不强,不能说清事情来龙去脉是一个方面,但另一方面,在中国的家庭教育中,家长往往只看重孩子数学、英语、美术等方面的技艺表现,却不注重与孩子进行心理上的交流与沟通,不注重对孩子进行自我安全保护教育,同时又过分强调教师的权威,以至于孩子对老师存有一种天然的迷信,拥有无条件服从的心理,恐怕都使得“喂药”成了孩子们心中“不能说的秘密”。倘若把视线跳出来,近年来陆续曝光的幼儿园虐童、语言侮辱甚至性侵等丑闻,之所以能够潜滋暗长却不被知觉,恐怕很大程度上仍要归咎于家庭教育的缺位。

终结幼儿园乱象,监管需要给力,幼儿园需要自律,但家长也必须跟上孩子安全保护这根链条。孩子可以有秘密,但家长也有义务让孩子们明白,滥喂药、虐待、侮辱这样的丑恶,不应该也不值得成为“不能说的秘密”。

幼儿园的丑恶为何成了孩子的秘密

尽管“药儿园”丑闻发生在不同时间甚至不同地点,但它们似乎被嵌入某种魔咒,竟不约而同地成为了每个孩子谨遵的秘密。

在西安这所被曝光的枫韵幼儿园里,大班的多位家长反映孩子吃了快3年。有家长甚至指控这所幼儿园至少已经给幼儿服用这种药物长达7年之久,也就是说很可能是从开园开始,这家幼儿园就已经给孩子偷偷服药。一名小学三年级的孩子家长透露,其子女回忆在枫韵幼儿园上学期间就被老师喂过这种药物。而为了哄孩子们顺从地吃药,园方想了很多办法,比如有老师跟孩子说这种药吃了舒服,有营养,还有老师说吃了药就再也不会生病。就这样,一直以来这个秘密居然没有一个孩子跟家长提及。

同样,在吉林被曝光的幼儿园里,有孩子被家长追问后才告诉父母,老师给的是“聪明豆”,白色的,苦苦的。有的小朋友因为偷偷把“聪明豆”吐了,被老师发现后还罚站了。有孩子告诉家长,这是他们与老师间的秘密,老师曾告诉他们回家不许和爸爸妈妈说。也就是说,之所以喂药的丑恶能够成为那么多孩子心中不能说的秘密,其实很大程度正是因为孩子缺乏独立的认知与判断,即便自己受到虐待、侮辱与恐吓,也不知道自己受到了伤害,对老师绝对无条件服从,总认为老师就是权威,只要听老师的话就是好孩子。事实上,中国的很多家长就是这么教自己的孩子。

中国是拥有“尊师重教”传统的国家,中国的家长普遍认为,老师是值得敬重与信任的,把孩子放在幼儿园就可以安心了。曾经还有一些父母把孩子交给学校、老师后,来一句:“孩子交给你了,随你打随你骂,我没意见。”回过头来则是对孩子反复叮嘱“要听老师的话”。尽管现在,家长随便让老师打骂这样稍显极端的案例少了,但很多中国父母仍然觉得老师是不可得罪的,学生听老师的话天经地义,不然以后被老师穿小鞋不负责就在所难免,所以家长对老师能忍则忍,能讨好就讨好,这不能不说是对教育工作者的一种纵容,更是对孩子安全保护的一种忽视。

正是在这种言传身教之下,孩子不会认为老师也有犯错的时候。当自己受到老师惩罚,比如被身体虐待、语言侮辱、因为不吃药而被关小黑屋,孩子会习惯性地认为是自己不乖、不够听话,是自己犯错才受到惩罚,因此往往羞于向外人倾诉这种不堪。更要命的是,中国家长往往疏于也不善于与孩子进行情感与心理上的沟通。相比孩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们显然更关心孩子能不能多背几首诗、多做几道算术题、多跳几曲舞。显然,家长所思与孩子所想,并不在一个频道上。正是在这样的儿童自我保护教育与家庭情感心理沟通双重缺失下,这些校园里的丑恶才能够横行多年,成为那么多孩子心里不能说、不敢说甚至不愿说的秘密。

教会“孩子说出来,安安全全的”

要让孩子远离伤害他们的丑恶,第一要务就是要让他们明白自己遭遇的是丑恶,是很严重、不被允许的事情。有了这个意识,孩子们才知道如何向父母或者其他成人寻求帮助。

拿虐童事件来说,美国政府卫生与公共服务部儿童局每年都组织研究者对美国儿童虐待进行调查分析,提出报告和解决措施。他们拥有国家资金优势,资助很多组织,帮助受到虐待的儿童。由于很多受虐儿童不知道自己受到虐待,帮助儿童的第一步是让他们知道他们挨了打、挨了骂有地方可说可抱怨。美国的“孩子说出来,安安全全的”(Speak Up Be Safe)项目是在各个学校进行教育的项目,帮助孩子明白什么是虐待,在什么地方他们可以获得帮助。

教会孩子说出来,也理应是中国家庭教育以及学校教育必须补上的短板。父母应该尽早让孩子建立起自我安全防护意识,诸如身体的哪些部位不可让别人触碰、哪些东西不可随意服用这些原则性的安全守则,应该尽早向孩子灌输。同时,家长也需要重新审视中国传统的师生关系:孩子不必成为包括教师在内的成人的附庸。孩子首先必须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拥有自己独立自由的判断与思考,才可能最低限度地受到侮辱与伤害,成长为一个身心健康的人。

要做到这点,或许并不容易,但家长应该教会孩子怎样对社会保持起码的判断,那就是敬重包括老师在内的大人,但却不要一味盲从于他们。包括老师在内的任何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遇到这个时候,要懂得自己独立思考,并征求同学、父母家人的意见。任何时候,老师绝对不能打孩子,不能碰孩子的敏感部位,不能随便辱骂孩子,如果有人强迫孩子保守这类秘密,一定要告诉父母,因为这些秘密不值得保守。

也只有教会孩子说出来,孩子才能真正安安全全的,免于被虐待、被侮辱、被喂药这些形形色色丑陋行为的伤害。当然,这一切行之有效的前提,是父母真的需要每天坐下来跟孩子聊一聊,打开彼此的心扉,了解彼此的状况,而不是每天只看功课写了多少,考试考了几分。

家长参与管理让幼儿园没有秘密

幼儿园的秘密,要让孩子说出来,同时也需要家长去监督。由于幼儿园并未纳入九年义务教育范畴,加上如今托幼需求暴增,一些幼儿园招收了大量素养并不高的老师,教学质量良莠不齐、内部管理混乱、不公开不透明等现象已经比较普遍。这时候,作为监护人的家长就有权了解孩子在幼儿园的所有信息,并通过家长委员会等形式,深入介入幼儿园管理,形成重要的监督力量,为促进幼儿园规范管理、更加透明、保护儿童权益发挥作用。

2012年,为贯彻落实《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推进现代学校制度建设,完善中小学幼儿园管理制度,教育部就曾专门发布了《关于建立中小学幼儿园家长委员会的指导意见》,其中明确家长委员会的基本职责就是参与学校管理、参与教育工作、沟通学校与家庭。

事实上,在美国,中小学的家长委员会都有比较大的权力,不但可以参与学校管理,还可罢免校长,甚至可以决定关闭学校。在中国香港地区,大多数学校都有家长教师会(或家长教职会),其职责是促进学校与家庭之间的紧密联系,讨论共同关心的事务,以及合力改善学生的福利,所有家长、在校教师都是家长教师会的会员,会员们选举家长教师会的常务委员会,其中家长委员占委员会的半数以上。如果家长对学校有意见,可以向常务委员会反映,常务委员会则与学校沟通,维护家长和学生的权利。

这些其实都在表明,只有让家长深度参与到包括幼儿园在内的学校管理中,那些随意伸向孩子的罪恶之手才会有所收敛,那些不能说的秘密才可能充分见光。让家长参与进去,让孩子说出来,幼儿园那些晦暗丑恶的秘密,才能真正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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