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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国”与“雾民”

yangguangjujiao 2014-01-02 12:44:32 关开亮/特约撰稿人 总第163期 放大 缩小

 

每年都会有一些新的词语走进我们的生活,比如说,爆表。“PM2.5又爆表了”的说法显然比空气质量指数超标更有张力。

雾霾全国大串联

2013年1月,北京有26天处于“爆表”状态,从媒体聚焦到百姓街谈,空气污染都是无法回避的话题。社交网络上,网友数不清的抱怨和“随手拍”记录着空气污浊的北京。这些图片上,庄严的广场、宽阔的环路、繁忙的商业区,都隐匿于一片朦胧之中。

“厚德载雾,自强不吸,霾头苦干,再创灰黄!”早已习惯苦中作乐的中国网民不会放弃每一个发挥创造力的机会。演员宋丹丹用手机拍下窗外的乌烟瘴气,发微博自叹,“在北京出生长大生活了五十年,出国潮及各种诱惑都没能让我离开这个可爱的城市。今天,我脑子里一直在转:我该去哪里度晚年呢?”

之前,上海人最喜欢的冬季活动是查看北京的空气污染指数,然后对着爆表的数据幸灾乐祸。这种做法今年已经不再那么有趣了。在12月的第一周里,上海创下了开始监测以来最严重的污染纪录。

雾霾就像幽灵一样越过黄浦江,穿过石库门的弄堂,将整座城市包裹了起来,航班大面积延误,市内交通拥堵不堪,站在城市的制高点俯瞰,上海成了名副其实的“魔都”。

吸取了北方城市抗霾经验的上海政府显得有条不紊,其应急总体而言积极有序且透明。不过,这终究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役,霾的最终驱散依靠的是北方吹来的风。风,是北京人的信仰,如今它的信徒遍布全国。

不仅仅是上海。12月1日以来,由于一场史无前例的雾霾,中国陷入了环境危机,从华北到华东乃至西南地区,全国陆续有25个省市、100多座城市不同程度出现雾霾,覆盖了将近一半的国土。

口罩解决不了真正问题

2008年8月,来北京参加奥运会的美国自行车队抵达北京。在走出首都国际机场时,几名队员戴着宽大的黑色口罩,把脸捂得严严实实,仿佛佐罗现身。面对人们的不解,他们给出的理由是,为防止空气污染。

这在今天看来再正常不过的理由在当时深深地刺痛了国人的自尊心,要知道,为了保证奥运期间的环境质量,北京是下了狠心的,他们甚至把首钢牵到了河北。“驴才戴口罩!”中国网民愤怒地讽刺“佐罗”们,直到他们公开道歉。

让中国网民想不到的是,几年之内,口罩在全国范围内成了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

据《人物》杂志报道,绿盾PM2.5口罩的生产商赵丹青先生在2012年4月制造出了第100万个口罩,那时他的口罩生意才开张半年,因为业务增长太快,他甚至来不及为自己的团队配齐销售人员。从当年9月底至今,赵先生宣称已售出至少300万个口罩,每10个中就有3个发往北京,其中包括北京市公安系统为路面警察购买的15万个。在北京的雾霾达到橙色以上级别时,绿盾淘宝旗舰店的销售额会成几何级数增长。2013年1月PM2.5频频爆表之时,日销售额从平日的10万元增长到40万元。

口罩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北京的钟峪女士向她工作了10年的“绿色和平”组织递交了辞职信,离开北京去广州发展,辞职理由一栏只有了一句话——“再也忍受不了北京的空气了。”在逃离北京之前,钟峪一直是个与雾霾作斗争的“女汉子”。

2012年11月25日北京国际马拉松比赛当天天,钟峪戴着“机器肺”(PM2.5个体采样器,该设备会在一分钟内抽入4L的空气,空气中的PM2.5将被吸附在一张滤膜上),与所有参赛者一起行经马拉松路线,跑完全程……

钟峪回忆,早晨七点,从地铁天安门东站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她吸了口冷空气,到了北京马拉松现场。此时的PM2.5指数超过332。钟峪好奇地询问其他选手如何在恶劣空气中做长跑训练,报名参加此次马拉松的William告诉她,今早出门前查了PM2.5读数为340(属重度污染),因此跑了八年马拉松的他决定弃权,仅与朋友戴着口罩小跑一段。6小时7分钟后,钟峪跑完了全程,“机器肺”共抽取了5605微克,让设备内自带的纯白色的滤膜变成了灰黄色。

就在同一天,有媒体打出了“马拉松选手不惧京城雾霾”的标题,称赞参赛者们具有体育精神。

黑色幽默,恰如北京天空的颜色。

雾霾都是别人的错?

谁该对雾霾天气负最主要责任,是政府还是个人?主持人孟非选择了前者,在他身后,十多万网友投出了赞成票。

12月8日,雾面天气继续在长三角地区肆虐,孟非发布了一条长微博:“【环境灾难,政府是最大责任人】1、长期雾霾天气不完全是天气现象,而是环境灾难,政府是最大责任人。2、能源结构,也就是烧煤是最大元凶。落后产能导致的工业排放才能形成这样的环境灾难。而淘汰落后产能直接影响GDP,各级官员都不积极。3、呼吁民众少开车来解决雾霾不是无知,而是转移注意力。美国的机动车保有量远大于中国,为什么没有雾霾?4、说路边烧烤和炒菜也会增加污染的专家和官员是流氓和白痴,他们放屁也属于污染排放,为什么不说?5、出现环境灾难,政府是最大的责任人,这个时候提出‘全民有责’是在逃避责任。”

用时髦的话讲,孟非的话都是“干货”,毫不遮掩地向政府发难。这条微博得到了十多万的转发。

随后央视网在题为《雾霾带来的五大意外收获》的网评中,戏谑地调侃雾霾让中国人更幽默、长知识、更团结……而《环球时报》则认为,雾霾其实是中国空中防卫战略的一部分,用于防御敌方的导弹。

或指责或戏谑,宣泄完自己情绪的“雾民”很少有人认识自己对“雾国”的“贡献”。当他们说最大的责任该由政府来承担时,潜台词是自己产生的那部分雾霾微不足道,可以忽略不计。

北京,这个拥有2019万人口的超大城市,有4万多家餐馆与660.1万户人家的厨房,每年喷向空中的油烟含有2.9万吨PM2.5颗粒,这其中自然也不能漏掉密布城市各处的近万个露天烧烤摊。

中国传媒大学西门外一家烧烤店的老板王先生,每天下午4点会准时将木炭放进两米长的烤炉,点燃后冒出呛人白烟。他平均每天至少能卖出880串羊肉串,鸡胗、鸡心、鸡脆骨等共200串,烤馒头片60串,烤韭菜、烤豆角、烤蘑菇等瓜果蔬菜各20份,为此得烧掉6箱近40公斤重的木炭。

夜幕降临后,一些“雾民”会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吐槽天气。

旧日的田园牧歌式生活早已被工业文明击得粉碎并一去不返,在现代化面前,人人都是受益者,也都是受害者。有人说,空气污染是一种“结果公平”的公害:它把人们一起扔到一条雾霾弥漫的马路上,大家吸入的污浊空气是一样的,同身份、地位、财富无关。饱受指责的政府管理人员则显得有些无辜,因为他们不曾呼吸到比别人更纯净的空气。

据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做过的一项研究显示,煤炭燃烧排放出的大气污染物是整个京津冀地区雾霾的最大根源。从行业来看,煤电、钢铁和水泥生产是京津冀首要的“污染”行业。污染源已经找到,问题是怎么办?把供暖标准降低?民众不同意!每天停电几个小时?民众不高兴!淘汰旧能源换成要承担更高费用的新能源?民众不高兴!不许开车、限行?民众不高兴!建设px等项目进行产业升级、发展清洁无污染核电?民众直接上街游行了。

来自英国伦敦的装置艺术家霍普先生已在北京生活了6年,去年年底,他花了一周时间,打造出一辆“会呼吸的自行车”。

今年3月份的一个雾霾天,霍普先生全副武装地骑着看起来神气、实则没多大用处的自行车,在北京的马路上颤颤巍巍兜了半个小时。围观的中国人对这辆车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纷纷问在哪儿能买,还有人建议他将车改进一番,没准儿能投入量产。“Stupid!(愚蠢!)”这个英国人愤懑地说,“我们真正该做的是把空气变干净。”

霍普先生说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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