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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豪来了

yangguangshixian 2013-11-13 22:37:28 ■ 林 蔚 总第159期 放大 缩小

 

一个充满了历史陈旧感的名词,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网络大热。每个人都在说它,赞扬的、贬低的、嘲笑的、羡慕的,爱恨交加。如果碰上了,人们多半会微笑着伸出手:我们做个朋友吧!没错,就是它——土豪。土豪原指乡村里有钱有势的恶霸,与劣绅同列,在小人书上的形象通常是肥头大耳、满肚坏水。年轻人大多是在历史书上认识“土豪”的。土地革命战争期间,红军首次提出“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土豪”从此进入阶级斗争范畴。

近两年,“土豪”常见于一些游戏社区,用来嘲讽那些一味烧钱为游戏人物购买虚拟装备的人。有钱,但土气,而且技术含量很低,鄙夷的气味显而易见。 真正让“土豪”走红的,是今年9月初的一个网络笑话。一青年向禅师寻求快乐的秘诀。禅师得知其财富后,默默伸出了一只手。青年恍然大悟:禅师是让我懂得感恩与回报。禅师道:“不,土豪,我们可以做朋友吗?”这个笑点颇低的段子得到了海量转发,随即掀起了微博上的“与土豪做朋友”和“为土豪写诗”活动。革命词汇“土豪”从此翻身把歌唱,一路奔向网络娱乐巅峰。

苹果推出新一款金色手机。以往这种颜色会被冠以“香槟金”之类的雅称,如今,大家齐齐唤它“土豪金”,并质疑苹果迎合粗俗。金灿灿,这分明是腰包有钱唯恐人不知的暴发户最爱的颜色。“土豪岳母”横空出世。报载国庆期间某地婚礼,新人礼毕,岳母即掏出一价值400万宾利车的车钥匙交给新郎,惊喜得新郎跪地长泣。虽然报道的真实性被质疑,但不妨碍无数网络男青年齐刷刷伏地:跪求土豪岳母!

如果土豪偶尔跟群众来个互动,那么狂欢就会瞬间飙至高潮。万达集团举办了一场群星荟萃的活动。莱昂纳多·迪卡布里奥、妮可·基德曼、伊万·麦克格雷格等好莱坞巨星齐聚,阵容“秒杀国内外多个电影节”。网友一边高呼“土豪真有钱”,一边嘲笑身着迷彩的保安、台上的戏曲表演将这场堂会的档次“一下拉到城乡结合部水准”。万达集团董事、中国首富王健林的儿子王思聪干脆回了句:“我们叫东方壕莱坞。”顿时引来掌声雷动:自黑得漂亮!

土豪之热甚至惊动海外媒体。美国《外交政策》杂志网站10月15日发表文章,统计称“土豪”一词在新浪微博中出现了5600万次。这篇名为《来看看中国的贝弗利山人》的文章,不客气地将中国土豪比为“贝弗利山人”(美国著名喜剧角色,闹出了很多笑话的暴发户),“他们对奢华的热衷成为全球奢侈品行业的支柱,他们也因品位差而遭鄙视、嘲笑和抨击。”

其实在土豪之前,中国的有钱人已经以各种代名词、各种形象屡屡出现。贬义的如暴发户,褒义的有高富帅和白美富,偏中性的还有新贵、富豪、富二代等等。但这些都不如土豪影响力巨大,因为这个词实在太过形象:媒老板的财富,暴发户的品位,挥金如土却始终脱离不了的恶趣味。在贫富差距加剧、拜金主义盛行的当下,这样的形象恰到好处地迎合了庶民对富裕阶层的态度:羡慕妒忌恨,最好顺带还能踩两脚。

别忘了庶民在网络上的经典代号:屌丝。这个自嘲意味明显的称号是对压力山大的生活的最现实焦虑,也是一种无奈的小抗争。当他们看到站在对立面的喜滋滋的土豪,以攻为守就成了第一反应。土豪们晒包,我们笑话他们只懂得秀logo;土豪们品红酒,我们嘲讽他们牛吃牡丹只会装;长假土豪们出国血拼,我们立马翻出报道,吃快餐坐经济舱买天价奢侈品,除了烧钱还会啥?一切炫富行为都被狠狠打压。

其实土豪们不可谓不努力,他们对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有孜孜不倦的追求。网上热传着“中国土豪十年变化总结”:从戴金链子转成戴佛珠,从喝白酒转成喝红酒,从西装领带转成中衫布鞋,从打麻将转成打高尔夫,从开奔驰转成跑马拉松,从游山玩水转成山中辟谷,从投资夜总会转成投资拍电影,从狐朋狗友转成EMBA同学会。但又怎样?无论多积极努力,从庶民立场看,还是摆脱不了“人傻,钱多,速来”的宿命。

既嫉妒他们的财富,又看不起他们致富的方式和生活品位,同时想象自己是土豪形象的对照版:没有傲人财富但有过人品位。网络的最大好处就是轻而易举地通过臆想和宣泄完成自我保护。“看到别人有钱有势,会对人的自我评价产生负面影响,这时候批判他们的‘土’,嘲笑他们的品位,可以减轻这种影响,实现心理平衡。”心理学家分析。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各种调侃嘲讽之后,结果恰恰相反:每个人都不喜欢他,但每个人都想和他做朋友。因为强大的“土豪经济”来势汹汹、不可抵挡。土豪金的苹果手机饱受嘲讽却供不应求,其他大牌生产商也争相跟风推出“土豪金版”。金灿灿有多土气,但劳斯莱斯已在成都车展推出了金色版定制车。一向标榜品位与文化的跨国大公司,在“豪气”面前笑眯眯地弯下了腰。

功利不分海内外。那些嘲讽着中国豪客土气行为的国家,也急急地张开怀抱,想将更多的中国土豪揽入怀中。因为中国旅游研究院发布的《中国高端旅游客户行为研究报告》显示,有68%的高端人群每人每次境外旅行费用超5万元,其中28%的高端游客每人每次出境旅游消费超10万元。“土豪首领”王健林刚刚享受到新待遇:上门服务。媒体报道称,英国公布多项针对中国访客的签证简化措施,包括上门服务等。日前英国使馆工作人员就亲自上门,为王健林办理签证手续,“万达集团对此非常满意”。当然“土豪首领”的表现也令英国人“非常满意”:这家国内最大的商业地产开发商的老总在英国出手不凡,以3亿英镑的价格购买了一家英国游艇制造企业,并在伦敦一个地块投资7亿英镑,建造西欧最高的住宅楼。

这是个崇尚财富的年代,我们取笑或批判着土豪的粗鄙,却无法掩饰赤裸裸的机会主义心态。社会学家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有选择的机会,大多数嘲讽土豪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成为土豪。”那成不了土豪怎么办?“路见不平一声吼,抱住土豪不放手。”土豪消费物质,我们消费土豪,各种嬉笑怒骂,都是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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