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你怎么看”(以下简称“元芳体”，也有人把李元芳机械的答语“大人，此事必有蹊跷”作为这种语体的一部分)本是电视剧《神探狄仁杰》中的台词，近日却惹了“祸”，成了现实生活和虚拟空间中使用的高频语言单位，一时间红遍中国大江南北。
现实生活中言语交际双方无论谈论大事小情，从“叙利亚激战”、“这两天降温”到“今天的鸡蛋比昨天的贵”，都可以加入“元芳，你怎么看”，不过，这只是“小火”。虚拟空间中的“元芳体”才是“大火”，QQ签名、空间、网名、群以及各色微博、微信都热热闹闹地戏谑并快乐着“李元芳”。令人惊讶的是，中国的“元芳体”在这一时段出现，还绝对算不上最火，在韩国歌手朴载相的动感音乐“江南Style”面前，“元芳体”只能相形见绌了，众生喧嚣的时代，我们看到了让世人尽折腰的诸多真跳与恶搞，现实中赵忠祥跳了，网络上的“奥巴马”也跳了。人家和着“马步式”舞蹈迅速风靡全球，要是地球没引力，可就“飞得更高”了。
但“元芳体”也好“江南Style”也罢，怎么就突然间爆发，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了呢?这事还真得要“冷思考”一下。
简约的强大传播力
其实，我们稍作分析便不难发现，两者都和语言有关。对于语言传播来说，经济性原则往往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样的事，多一个字，也许没人搭理你，少一个字，也许表情达意不完整。比如，北京人打招呼时说，“您吃了吗?”绝对不说，“您吃的什么啊?”“您吃吗?”所以经济性原则，不是无条件的语言单位越少越好，而是在准确表情达意的基础上，语言单位越少越好。“元芳体”就那么几个字，比八荣八耻，甚至比北京精神(八个字)还短，易形成长时记忆。而如果我们分析一下“江南Style”的韩语歌词也会发现大量的重复，而把“简约”这种事做到极致的，当属当年的“忐忑”，人家压根就是零歌词。
不过，单说“元芳体”还是有些“个性”的，我们更愿意把它看作一个公共句式——这种句式威力相当之大，可以适用于万能语境，只要你有要讨论的论题，“元芳体”就适用，这种例子信手就可以拿来，“北京交通拥堵问题，元芳，你怎么看”，“高考移民问题，元芳，你怎么看”，诸如此类俯拾皆是。而且，特别令其他语言单位艳羡的是使用“元芳体”后，原来的主题变得更加连贯，交际双方的角色转换更为紧凑自然，当然，也更能引起互动效果。作为交际的另外一半，你是“回答呢，还是回答呢，还是回答呢?”搀和进了“元芳体”后，原本严肃并令人觉得悲催的话题，如“今天公司的销量报表很差，你们，怎么看”的沮丧指数迅速回落。
回头再看“江南Style”，说实话，这首单曲论形式不比我们的RAP(说唱乐)高明到哪儿去。论内容，你会发现其歌词内容毫无逻辑，杂乱无章，文学上的审美更与它不搭界。可是人家就能红得发紫，创造我们几家文化公司一年都创造不了的GDP。而这次爆发还真的和它的形式相关，“江南Style”是歌配舞，单说歌或单说舞恐怕都无法揭示其火爆的真正原因，但其歌与舞也着实遵循了简约的原则，歌词内容的大量重复，让受众很容易形成记忆，而马步舞，不就是外八字吗，谁都会跳得如鱼得水，可见，就是最简约的形式必定是最易传播的。
病毒效应：传播加速度
除了语言上，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以外，造成“大火”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和载体有关。网络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无需赘言，现在是不怕你不喜欢，就怕你不关注的年代，只要你关注，爱与不爱都不影响传播体走向世界。
网络“病毒效应”的传播力度，和传统的传播方式比较起来，性价比不可谓不“高得离谱”。同样一件事，受众对你可以是正面评价，也可以是负面评价，后者在新闻心理学上有一个响亮的称呼，叫“逆反”。而网络就是一条导火索，炸药包就在中间，炸药包两端是受众。受众看着你顺眼，会为你“置顶”，但看着你碍眼，也会点燃导火索。所以，“极端化倾向”是病毒效应的一个前置要素，爆炸则是其必然结果，所以如果你被关注，你就可能死得体无完肤了，虽然这只是小概率事件。
同时，我们也说网络为大众传播提供了去中介化的可能，中间环节是最容易使信息减损的，就像房屋中介公司利用信息不对称来赚钱一样。以前看过一个游戏叫动作传递，是几个人一起玩的，有一个人表演一个动作，其他人都要背对着表演者，不准偷看，然后第一个人再表演给第二个人，直到最后一个人表演，结果您看最后一个人的表演，基本上属于滑稽戏，这就是由于中间环节太多，保不齐谁“贪污”了哪个动作造成了信息损耗。但网络时代，微博、微信、QQ转发，都在“指尖”就把该做的“爱”与“恨”做了，而且保证信息不损耗，既低碳还环保。所以，归根结底，这两种文化现象大火都是网络惹的祸，如果放在线下，“江南Style”从韩国传到中国，不得个一年半载啊，等传到美国，估计朴家那哥们都不一定健在了。
身体“践行”“玩观念”
很多人对这两种现象广为流传颇为不“感冒”，尤其对“江南Style”的火爆更有人提出小心警惕“韩国价值观输出”等论调。其实，如果我们多些文化自信，就不会太在意价值观的渗透和传播，你要知道人家美国人也跳“马步舞”啊，人家怎么就不怕接受所谓扭曲的价值观或低俗的价值引导呢，别人本无意，我们先自扰，典型的“庸人自扰”。
非要想清楚人家是什么目的，对我们有什么利弊再去“拾人牙慧”吗，挺没趣的。
就像郭德纲在《论五十年相声之现状》中说：“相声必须具有教育意义，是大错特错，是灭绝人性的说法。100多年以前有相声，这是为什么?演员为了挣钱吃饭，它是剃头修脚的手艺;观众是哈哈大笑。现在，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缺钱的、缺车的、缺房的、缺德的，缺什么都有，进了这个屋，我保证这一下午你能忘掉这些个烦恼，高高兴兴的。中国京剧院，唱《三岔口》，看完了，受什么教育了?中国杂技团，耍狗熊的，看完了，受教育了?十五个人骑一辆自行车，看完了，你受教育了?你违反交规，你知道吗?”
人家朴载相唱的时候，跳的时候不会考虑那么多，我看这老兄就是一个“玩”的心态，至于这首曲子卖多少钱，随他去吧。反正有公司做后盾呢，我尽情就好。在MV中，我们看到的有“性，女人，游艇……”，而这都不是朴载相的“菜”，因为无论在何种场合，他似乎在告诉我们：我“嘻哈”并快乐着，我跳我的马步舞，给我一块巴掌大的地，我就可以舞动全世界。他的舞动让全世界的人类都不再矜持，因为我们的生活态度高度一致，让紧绷的神经轻松一下吧，这比我们的第九套广播体操更能引起人们的运动欲，也许明天一觉醒来满大街会流行“今天你唱并跳了吗”这样的流行语。
如今的时代是一个开放的时代，电视剧中的“元芳体”之所以在生活中受到追捧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试想古人除了啃啃四书五经，别说大放厥词了，就是稍微放肆一点儿，释放一点儿“不正经”甚或“小坏”的话都绝无可能，单说文字狱就足以令人生畏了。我们是幸运的，言论相对自由，尤其当下我们更是生活在乱象迷离的媒体时代，言语交际太容易受到网络的影响，曾几何时流行的“火星文”、“淘宝体”和时下的“元芳体”都是明证。
两种文化现象的交相辉映般传播使我们疲惫的身躯得到了片刻的、些许的、一丁点的轻松。谁又能说这事不好呢。连接受央视采访的老年人都说，“我们比年轻人幸福多了，他们现在最累”，我认为这话还是很“厚道”的。如果传布快乐都需要三思而后行，需要找出理由的话，我们的脊梁在重压之下早晚要坍塌了，身体上的坍塌，事小，精神上如果我们不能得空便小憩，才是真正可怕的。
“元芳体”和“江南Style”的学理解释可以有很多，无论是文化学、传播学、语言学还是心理学都可以有相关的理论为其流行做出阐释，但我们认为学术也可以是轻松的，别让“李元芳们”太累了，李元芳跳“江南Style”不会比朴载相差。
(作者单位：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国际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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