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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中日关系:反与正

yangguangjujiao 2012-09-27 22:10:34 ■ 孙兴杰 总第133期 放大 缩小

 

2012年9月11日,日本政府与栗原家族签署“购买”钓鱼岛的协议,消息一出,海峡两岸政府强硬回击。大陆的海监船和台湾的海巡船进入钓鱼岛海域,宣示主权,虽然两岸并没有统一,但是在捍卫主权问题上却有高度的默契。虽然目前中日关系几乎降至冰点,回首百年历史,在“中华”的旗帜之下,两岸政府共同应对日本的挑战,这是百年中国取得的重大进展。从1912年到1945年的30多年间,中日关系一步一步走向战争,关键在于现代民族国家构建的时差,然而,正是在战火中,中华民族浴火重生,踏上了世界大国的跳板。甲午战争以来反转的东亚格局被颠倒过来,30多年的中日博弈似乎可以为一个拨乱反正的时刻,而今,中日力量对比的演变便是这一时刻的延续,在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更需要反思百年中日关系。

东亚盟主易位

1912年中华民国走上历史舞台,亚洲第一共和政体就此诞生。从中国政治的演进而言,这的确是一个新的时代,但是从中日关系而言,这标志着力量失衡的延续。当中国从一个农业帝国向现代民族国家转型的时候,日本已经基本完成了近代化,并且向军事化迈进,此时,“军部”已经成为日本政治中的重要力量。日本的军部力量的膨胀与中国国内政局的混乱,不仅造成了中日关系的失衡,也造成了东亚国际格局的畸变。

甲午战争之后,日本几乎瓦解了以中国为核心的朝贡秩序,中国在东亚的地位一落千丈,但是日本并没有顺理成章地坐上东亚盟主的交椅。新兴的日本面临着英、美、俄、法等西方国家的掣肘,“三国干涉还辽”就是例证。1904年的日俄战争则终结了俄国在东亚的扩张,胜出的日本成为东亚潜在的盟主,至少在中国东北地区,日本已经占据主导地位。

辛亥革命爆发之后,日本便处心积虑地强化在东北地区的控制能力,在此之前,日本政府增加了在东北的驻军,关东军已成规模。辛亥革命之后,中国政局并不稳固,这给了日本以可乘之机,几次国内战争,背后都有日本的影子。一战爆发之后,欧洲列强忙于内斗而无暇关注远东,日本以向德国宣战之机出兵山东,试图冲破“门户开放”原则,独自控制中国。

日本政府向袁世凯政府提出了《二十一条》,日方要求袁世凯守口如瓶,但是中国的外交官顾维钧则将内容透露给了美国公使。美日之间的矛盾在日俄战争之后便开始了,当时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调停日俄战争,其目的在于保持东亚地区的均势,日俄两国相互制衡。随着一战的爆发,日本在中国独大,尤其是《二十一条》让日本的目标暴露。中国政府采取了拖延战术,并将美国拉入其中,1915年5月9日,新任外交总长陆征祥签下了修改后的条约。作为深谙外交之道的陆征祥而言,只能叹息弱国无外交,经过“五四运动”的冲击,他的背上烙上了“卖国”二字,也成为他一生的十字架。

《二十一条》是中日地位倒转的一个界标,长期以来,日本处于东亚华裔秩序的边缘,而今,经过改革之后的日本已经成为东亚地区的核心国家,而代价则是中国的四分五裂。袁世凯死后,维系政权统一的强人不再,北洋系内部纷争不断,内阁更迭令人眼花。1917年,段祺瑞在日本的支持下参战,而日本在两年之间向段祺瑞政府提供了14500万日元借款,日本在中国的主导地位进一步强化。

一战结束之后,中国以战胜国的身份参加巴黎和会,但是中国的合理要求并没有得到答复,一个战胜国连不平等条约都不能取消,国际正义何在?正基于此,国内爆发了“五四运动”,这是中国民族主义发展的重要里程碑,标志着迥异于传统中国的文化身份的新的认同正在形成。以学生、工人等为主体的城市阶层成为民族主义的拥护者。与此同时,日本在中国独大的地位也让美英等国感到担忧,华盛顿会议便是“约束”日本在东亚霸权行为的一次会议,也是实现东亚国际格局再平衡的尝试。

在这次会议上,中国外交官施肇基提出了十原则以捍卫中国的主权,虽然中国的要求没有完全实现,但是中国作为一个“文明国家”出现在国际舞台,并且发出自己的诉求。华盛顿会议逆转了日本在中国的主控地位,建立了维系中日关系的国际条约框架,一定程度上维护了中国的主权。日本的中国问题专家川岛真在《中国近代外交的形成》一书中阐述道:“中华民国前期外交,可以认为是一种重视主权、国界和国际法的正规外交,对在国际社会的地位反应敏感,致力于主权的收回与维持,并确立了对外来干涉反应过敏的外交形态。”中国在华盛顿会议的表现便是这一特征的反应。

任何一个国家的主权都可以分为两个维度:内部主权主要看一个政府有没有自我治理的能力,在这一点上,北洋政府几乎是个摆设,王国斌认为,“在1927年之前,北京政府与这些省级政府的差别就在于它更多的是处理对外关系,而对国内事务缺乏影响力。”外部主权,中央政府是中国的合法代表,而国际社会也愿意给中央政府以“名分”,但是外交失败则会让中央政府进一步失去对内统治的合法性。1922年,中国出现了两个“中央政府”:北京政府和广州政府,内部主权进一步涣散。同年,日本军方人士公开呼吁给予军人参与政治的权利,这预示着华盛顿会议所框定的中日关系难以维系下去。

战争,时间竞速

直到1927年,北伐战争之后,中国内部主权才有了一个统一的政府代表——南京国民政府。北伐战争是对日本在华地位的冲击,尤其是北伐军越过长江向北方进发。中国的统一战争是改变中日关系失衡的根本性力量,民族主义情绪的激荡与新政府的建立让中日进入一场时间竞赛。

1928年,张作霖败给北伐军,在返回沈阳的途中死于日本人的谋杀,日本人希望东北陷入混乱,从而趁势加强日本在东北的控制力。令日本人失望的是,张学良不仅顺利继承了父亲的权力,还稳住了东北的局势。更令关东军不满的是,1928年12月29日,东北易帜,张学良“归顺”了南京政府。东北将在政治、经济上整合到统一国家框架之下,而日本心目中的“满蒙”只是中国的一部分了。日本人在东北地区苦心经营的铁路、矿山、农田将受到冲击。

1929年,世界性的经济危机来了,日本资源短少,受经济危机冲击很大,日本文官政府应对危机不力,军队的势力进一步膨胀。南京政府建立之后,经济民族主义成为重要的意识形态,建立一体化的民族经济体系是重要的目标。1919年建立的关东军已经成为东北地区举足轻重的势力,关东军与东北军之间的摩擦不断,1931年接连出现了“万宝山事件”和“中村事件”,“九一八”则揭开了关东军全面占领东北的序幕。

九一八意味着中日进入“生死时速”。日本关东军在中央政府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发动战争,而中央政府则“事后追认”,日本外相币原喜重郎意识到,这一事件不仅是对日本国内政治结构的冲击,也是对华盛顿体系的挑战。虽然内阁会议决定“不扩大”事态,但是关东军以及军内中坚官僚并不遵从政客的决议,军内少壮派不仅主宰了军部,而且也逆转了军政关系。

日本单方面占领东北之后,第二年便建立了“满洲国”,关东军成为日本对华政策的主角,而新的日本政府默许了关东军的做法。日本国内政治的畸变为日本扩大侵华战争埋下了伏笔。而此时,中国政局刚刚稳定,国民经济百业待兴,担任实业部长的陈公博倡导经济民族主义,而没有国内的稳定,经济发展便无可依靠。面对日本的挑衅,国民政府不得不忍让,主张对日强硬的宋子文被姐夫孔祥熙取代。中日之间有限的缓和被土肥原贤二等人的“华北自治”所打破,日本进一步蚕食华北,激发了中国的民族主义情绪,对日妥协已经不得人心,与此同时,日本发生“二二六兵变”,军事已经压过了外交。

1936年“西安事变”之后,外争主权已经成为政府合法性的重要前提,1937年,“卢沟桥事变”揭开了中日对决的序幕。八年战争,中国损失惨重,但是也完成了一次最广泛的民族主义动员,构建起了现代民族国家的精神框架,踏上了民族复兴的起点。

民国30多年间,中国一直以残破之主权面对咄咄逼人的日本,即便在抗日战争中也出现了几个傀儡政权。中国之颓势源于主权之破碎,尤其是国内主权之孱弱,内部主权涣散无力必然会引致外部纷扰不断。当下,两岸政府在“保钓”议题上集体发声,是悲,还是喜?

(作者为吉林大学国际关系史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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