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左翼联盟承认败选
大家都知道，自2008年美国金融海啸为祸全球以来，欧洲几乎就没有消停过。本来2010年，欧洲已经摆脱了衰退，开始了勉强看得见的复苏。谁曾想2011年南欧的病猪五国一起发力，又把欧洲拖进了债务危机这一自产的深渊。其间的故事一波接一波，简直让人目不暇接。已过的高潮自然是去年11月希腊倒债迫在眉睫，欧盟只好大牵口袋，减债一半，再提供大量的救济款项，力保希腊那一段堤坝不会先行溃决。
紧跟其后的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局势在希腊的管涌被堵住以后稍有舒缓。把那个花名满天下的贝卢斯科尼换下来的意大利的无党派专家总理蒙蒂深得民望，意国人民团结在他身后，局势好像一时不至于继续崩塌了。现在最紧急的状况再现希腊和初见西班牙。
先说希腊。月前希腊民众激烈街头行动抗议随欧盟援款而来的严厉撙节措施。总理议会扛不住压力，已经提前于5月6日举行议会选举。选举的结果是没有多数党，得票领先的三个政党尝试组阁统统失败。最后只好决定6月17日重新举行议会选举。
近日全世界当然都在屏息静气等待这个小国的重新选举的结果，看希腊的多数民意是为要欧援而被迫接受紧缩还是为抗紧缩而宁可放弃欧援。对于免债和提供低息贷款，希腊的政府和人民自然是无任欢迎。但对紧缩的先决条件，希腊人民则坚决敬谢不敏。依我观察，无论选举如何进行，希腊的主流民意必然是：“要欧援，不要紧缩。”如果欧盟要把这两个方面强行联在一起，那希腊人的答复就只能是：街头抗议，无日无之。打砸抢烧，在所难免。更甚者，还会出现在政府门口公众广场上自杀的老人、失业者。
现在17号已过，希腊人民这次还算清醒，选择了主张留在欧洲的右派取得多数。一般来说，右派可以成功组阁，然后就会重新开始与欧盟债券集团激烈艰苦谈判，要求放宽贷款条件。既然留欧派赢得了大选，希腊政府与欧盟达成妥协的机会自然大得多。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应当算是又挺过去了。
据知，希腊老人的退休金和公务员的工资都已经减掉20%～30%。很多人已经混不下去，或者回乡下老家自己种菜吃，或者出国洋插队另谋出路去了。欧洲的整体如果进一步艰困，会是什么情形，也许我们看看今天的希腊、西班牙，就可以预先体会一番了。
说句实话，我认为欧元区很难把希腊踢出去。因为自愿地有序地退出根本就不可能。只要强制踢出的消息基本明确，希腊铁定立马就会乱成一锅粥。其他方面先都不说，就讲银行业。首先银行大规模挤兑肯定逃不掉。我先假设你是希腊公民，在银行里有数万欧元存款。听说数月之内希腊真的就会退出欧元区，你会怎样?你肯不肯让那手头的币值比美元还大的数万欧元变成不知道能留下几成价值的德拉马克呀?而那银行铁定无法让你把所有的存款都用现金提出，因为它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么多现金应付所有的类似要求。不让储户提钱，那还能有人存钱吗?不能取又无人存，那么银行还能不关门吗?如果现金提不出，但蓝卡和支票还能用，还能转账，那人们就会疯狂地在外国开立户头，把钱转出去。再不然就是抢购基本生活资料，比如米面油，谁知道德拉马克回来之后，物价会涨几成呀?一个现代国家，如果银行不能正常运作，会出现什么局面，想想就要晕倒。
当然这样的事很难真的发生。事实上，希腊人只要破釜沉舟，以这个局面相要挟，欧元区就不能把他们赶出去，他们要求的这样那样的补助救济贷款，欧盟也没有办法不给。当然给的只是最低限度，希腊人的日子绝不可能好过，撙节总是得搞。
但更可怕的是，排在后面的还有西班牙、葡萄牙和意大利。不要三个一起上，最有资格的候选国现在是失业率已近25%的西班牙。它的人口和经济规模债务规模都约是希腊的四倍。如果说希腊的债务就算全免，欧洲还可能扛得起，那再加上西班牙呢?
西班牙的情况糟糕到什么程度，我可以讲一个从法国收音机里听来的故事。一位大学毕业生，毕业三年，有一份工作，一直在拿低于法定最低工资一半的实习工资。有人建议他去控告老板违法。他说：“我的同班30个同学，只有6个还在拿与我类似的实习工资。其他的人完全找不到工作。我还是保住眼下这个小饭碗吧。”
近日西班牙政府已经正式向欧盟求助。欧洲央行慷慨大度，已经批准提供1000亿欧元贷款给西班牙中央银行，以纾缓流动性。全球股市都大舒一口气，认为至少是迫在眉睫的破产危局又被成功向后推迟。但这1000亿资金来自何处?以后类似的局面如果一再出现，欧洲央行还是能无限度地变出钱来吗?如果印钞票就能解决问题，那天下也就不会存在经济问题了。谁都知道，如果把欧元的生丁改称欧元，欧洲人并不可能因此就富裕100倍。
希腊可以赖上欧洲，西班牙就不行，法国更不行。因为法国太大、太富，本身就是欧洲的轴心，他还有扶植各位小兄弟的无可推卸的责任，他完全没有可能去问别国比如德国要钱。那么计划用来刺激经济的钱可以来自何处呢?当然是掏富人的腰包啰。但是如果法国的富人纷纷像中国的富人那样用脚投票，移居外国，请问奥朗德先生是不是准备用梅朗雄主张的100%的税收去替换他自己主张的75%税收，更加有力量地把有钱人都拘回来?抑或有钱人都是祸害，走得越多余下的社会就会越公平?
近日法国发生了一件众所周知的“宫廷内斗”。社会党新任总统奥朗德的新欢瓦莱丽拆旧爱罗亚尔的台，在议会选举中违背党意、夫意支持社会党的叛将奥利维尔·法洛尔尼。再加上右派的存心搅局，结果居然是成功地把上届法国总统候选人罗亚尔拉下选坛，使其做众院议长的美梦成空。中国人总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不能齐，何以治国?这样的故事，让朝野腾笑，对奥朗德和社会党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法国也刚刚于6月17日选完了国民议会。左派在创纪录低的投票率下，得到了一个相当宽裕的多数。现在奥朗德可以大胆一试，看能不能让法国不要那么太过艰难地度过危机。
法国极右的国民阵线，虽然每次都能得到10%以上的选票，却在小选区多数的选举制度的桎梏下，一直选不出议员。这次总算打破26年的惯例，居然在两个小选区中夺得头牌，把议员送进国会。其中一个22岁的女孩，打破法国议员的年轻纪录，是现任国阵主席玛丽·勒庞的侄女。她金发碧眼，绝对美女，法学院学生，口才堪比她的姑母玛丽和爷爷老勒庞。玛丽也是仅以一百余票的差距惜败。看来这个极右阵营还真后继有人，为法国将来局势进一步艰困以后，准备着选项。
我的基本意见已经说过多次，总之我是不看好左派对付危机的本事。西方的大规模直接普选多党轮替制度，迫使政府过多地向急功近利、只顾眼前的民众屈服，应对危局所必须吞咽的各种苦药实在难以灌下去。这不，主张灌药的萨科齐已经被请走了。奥朗德一上台就不顾国库的极度拮据，开始派发糖豆，并再次乞灵于已经用了30年的凯恩斯式的透支刺激经济的老药方。
现在整个欧洲的大国中，就只有一个德国是中流砥柱。如果整个欧洲都像德国人那样勤奋工作而又量入为出，哪里会有现在的欧债危机。但是正像中国古话说的“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自法国以南的或者说拉丁语系天主教的欧洲人又怎么可能变成日耳曼新教国家的欧洲人?太多的国家都想坐在只剩德国还在卖力拉动的欧洲列车上，这个列车又还能走多远呢?
都说欧洲人现在穷了。可是他们的人均收入依然达到四万美金。是全球平均收入的5倍，发展中国家的13倍。他们现在的日子无法过，那世界其他地方的人民又是如何过日子的呢?我想出来一个比喻：西方人已经吃惯了人参燕窝熊掌鱼翅。现在经济困难，有人建议他们改吃普通的鸡鸭鱼肉。他们觉得那是历史的倒退，是可忍孰不可忍。至于那些本来只吃米面蔬菜的发展中国家人民，如今也想吃鸡鸭鱼肉，那就必须考虑对世界环保、资源的压力了。
美国对欧债危机的态度可以八个字概括，就是：爱莫能助，好自为之。漂亮话倒是说了一大堆，但欧美双方都明白对方的实际状况，能做的就是不要自己先倒再把对方也拉倒。
中国的态度大家也都知道，就是钱可以出，但是不能白出。我们可以融资IFM，但要拿股份来换。西方人至今的态度有点像《圣经》中以扫和雅各的故事，不肯“为一碗红豆汤，出卖长子权。”他们至今未正式向中国求救，也不肯出让足够的IFM股份。这说明，西方还没有山穷水尽，他们自我感觉还可以挺下去。在这种态势下，中国自然也乐得站在干岸上，举一根竹竿，看能多少捞上一些什么了。
有人问我，现在旅居欧洲的华人过得怎么样?我可以大体这样回答大家，我们当然是在和欧洲人一起共体时艰。好一点的就是，依照祖上传下来的优良传统，中国人总是比欧洲人更勤劳同时又更节俭，一般不会寅吃卯粮，透支消费。因此，对这已经迁延数年的危机，靠着往年的积蓄，抵抗能力还是略强。也就是说现在还能挺得住的中国商家会比欧洲的平均还多。打工的中国人也比法国人更能节衣缩食、扛得住收入下降的压力。而且这一点中国人已经多少名声在外。据报道，一个失业的西班牙人跑到法国南部波尔多城，反复请求一位中国的餐馆老板给他一份洗碗的工作。说无论给多少钱都行，因为中国人这里已经是他的最后一个希望。据说他的苦求终于感动了那位中国老板，这个故事至少暂时有个好的结局。
不过，在欧洲南部，尤其是西班牙和希腊的中国移民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挺不下去，开始回国另寻出路。我原本估计，中国向欧洲的非法移民潮，最多还有十年就能结束。现在看来，这个日子能够提前，这里的机会实在是越来越少了。
依我看，西方人的最基本出路就是要慢慢地学会多工作，少花钱。总之是能挣到多少钱，就花多少钱。能挣到的钱少了，就必须学会少花钱。借钱反正是不灵了。这是他们的唯一出路，而且前路漫漫。一天他们的生活水平降到足够，他们就可以恢复在世界市场上的竞争力，然后他们就可以活转来。与这个过程并行的另一个过程就是新兴工业国家的劳动力成本漫漫攀升到与老工业国家相对足够接近的程度，一些制造业就可以回流了。这个过程恐怕还得10～20年吧。
(作者为旅法历史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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