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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写手生存状况调查

yangguangshenghuo 2011-05-31 15:46:22 本刊记者 毕晓宁/组稿 总第101期 放大 缩小

 

自“网络文学”一词诞生以来,网络写手如雨后春笋,成为文坛的一支生力军。在读者的印象中,网络写手是一群年轻人:他们疯狂码字,每天可以写到三四万字;他们的信条是:“读者的点击率说明一切”;他们拥有无数网络粉丝;他们有人年收入可达上百万,有人仅可以糊口。

“目前从事该职业的人数‘数也数不清’”,主要是文学爱好者,有学生,有职场人士,专职的比较少。“网络写手就是把写作变成一种工业流程的人。”写手安安说。目前国内文学网站已经超过1万家,数十万写手中能出版作品的写手不到5%左右,脱颖而出的更是寥寥无几。

在看到韩寒、郭敬明等草根出身、如今名利双收的大牌们的经历后,更多的人争先恐后地跳进这个圈子。“不要看网络写手赚钱就眼红,100个网络写手,至少90个没有收入,剩下10个人,有人辛辛苦苦写1个月,赚到几包香烟钱,有三五个拿到普通白领的收入,也许只有1个人能赚到令人羡慕的财富。”一位曾经红极一时的网络写手感慨地说。

网络写手“骷髅精灵”毫不讳言地表示,眼下的情况是,不仅是作品被无限拉长,而且作品没创意、跟风现象极其严重,“为了赚钱,一本书红了之后,大家都去跟着去写。现在的网络写作不是‘我想写什么’,而是‘流行什么写什么’,创新变成危机,一本书如果不成功,几百万字就白费了。”他担忧,网络文学看似繁荣,其实崩溃可能就在刹那。

为点击率而写

从网络免费午餐时代,到中国最大的网络小说网站——起点中文网试水阅读收费(包月15元,每千字2分),如今,很多原创文学网站依靠这个模式开始盈利,同时也制造了一批批网络百万富翁写手。玄幻小说写手张铠说,“说白了,我们就是靠点击率生存的。当作品点击率达到一定程度,网站就会注意到,如果看好你,就会和你签约,你就是网站的‘VIP作家’。这时读者想要阅读该作品的后续章节就需要付费。网站和写手就得到了第一笔经济来源。”

专业作家1年写10万字不算少,但是网络写手1个月写10万字就得饿死,每天必须要更新,1万字都很正常。而只有维持更新率才能继续吸引网友阅读,一天不更新,网友就会抗议,甚至抛弃你。不少网络写手感叹,网络文学收费阅读的运营模式,把他们训练成了“码字”高手,但这样的写作却毫无创造性可言。

在这条流水线上,有财富的神话,也有青春不可承受之重。23岁的东阳女孩包青春,原创文学“红袖添香”网站最高级别四钻签约作者,1年多的时间,创作了6部小说,300万字,点击率破2000多万,月收入1万多元,眼看梦想就要照进实现,却被医生宣告患了肺癌晚期。最后的时间里,她很想写一本书,叫“珍爱健康”。

“大家以为网络作家就是写写‘小白文’(没有深度、轻松搞笑的文章),写得很过瘾,不要求内涵那种吗?其实,我们天天都在走钢丝!”写武侠小说的天风黑月表示,很多网络作家能走到今天,“都是自己拼出的血路”。而从他出道到现在,身边坚持下来的写手朋友只有一两个。

“现在网络写手雇佣枪手也十分普遍了,因为你要长时间维持这个更新量,累加一部小说动辄几百万字的规模,一个人写到底太累。”天风黑月说。

对于一个新手来说,这样的游戏尤其残酷。通常写到30万字,那就是个门槛。“如果是你坚持不了每天1万字,或者内容不吸引网友,那么你就自动消失吧。所以大家通常以为网络写手起点很低,错了,这真的相当于每天几百万人在过独木桥。”

起点中文网的工作人员韩浩月说,网络写手即使出名了,如果不继续开足马力写、写、写,也很快会被淹没。

名利诱惑之下的残酷游戏

起点中文网曾宣称,该网站已诞生10位年薪过百万的网络作家,年收入10万以上的则有近百位。曾经在网络疯传的一张“2008年网络写手富豪榜”榜单,更是将网络小说一夜致富的神话推向高潮。该榜单公布了收入前10名的写手,其中排名第一年收入约220万,第10名也有80万左右。榜单的可靠性无可验证,但在网上搜索“网络写手收入”的关键词,扑面而来的就是“写手1年收入高达数百万”、“业余写手月收入达3万”、“1年半赚1部车”等使人热血沸腾的标题。

曾经也是网络写手,如今已成为知名出版人的路金波认为,收费阅读的商业模式,没有倡导很好的价值观。“随意看1000字都会发现硬伤。没有人在研究什么是好东西,不认为像丹·布朗那样花6年时间写《失落的秘符》是有价值的事情。”他认为,“写手们为了千字两分钱在浪费自己的天分,最终会把自己牺牲掉。”

在一般人眼中门槛和身段很低的网络写作,实则是一项残酷的体力劳动,非但如此,点击率的游戏规则让人随时处于崩溃边缘。看不见的是心理上的炼狱。“你写的东西错一个细节,就有网友把你骂得狗血喷头,尤其是写历史题材的。”网络作家陆琪说。

“我们需要迎合网友的阅读趣味,故事题材也经常撞车,盗墓、玄幻等题材风行一时,以后读者口味变了,你还能写其他题材吗?”月关是起点中文网上炙手可热的网络作家,其代表作《回到明朝当王爷》为他带来2万元以上的月收入,但是他也纠结着,因为他清楚地看到,更多的流水线明星也许只有“5分钟”的闪耀。

“现在的网络写手,随便一查都是肩周炎,肠道不好,视力不好的,还有更严重的。”写手西来说,“我的腰有一阵不太好,我身边有一个写手痔疮很严重,这都是在电脑前坐得太久的缘故。”

西来有个网络写手朋友,被折磨得非常辛苦。“他没有其他收入,仅靠网络上码字,母亲生病又要养女儿,所以一直非常焦虑。但是茫茫网络上,像他这样寂寂无名的写手太多了,就是死熬,一个月也就1000多元,根本很难生活。”

慕容雪村是第一代网络作家,他看得很理性:“现在网络作家的写作目的性和商业性非常强,他们的写作目的就是出名赚钱。我们那批最早的网络作家都只是写着玩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出名、赚钱,我们赶上好时候了。所以也没有因为写作而影响了生活规律。”他说,是利润、收益让写作变成某种意义上的体力劳动,而这背后的代价是,网络透支着写手的青春和生命。

但即便这样,网上每天都有无数人争相涌进来,当然,每天也有无数人黯然退出这个残酷的游戏。

官方奖项向网络文学示好

去年,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评选活动在征集范围中增加了网络文学,这是官方文学奖项首次向网络文学敞开大门。不过,多数受访的网络写手对此反应冷淡。

作协发言人陈崎嵘解释,这是主流文学在向网络文学表示认可、接纳的姿态,是一次破冰之旅。网络文学在表现方法和思想内容上与鲁迅文学奖存在一定的差距,评奖时会适当考虑其特点,但“思想性和艺术性完美统一”的原则不会变,评奖标准仍与以前保持一致。

据悉,拥有《互联网出版许可证》的网站约有百余家,如盛大文学旗下起点中文网、红袖添香等。盛大文学CEO侯小强表示,这件事意义很大,网络文学经过了10年的发展,在中国已经有了自己的气象,已经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受众,目前在中国已经有1.62亿人享用网络文学。他认为,中国网络文学历来都是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作协能敏锐地发现这种变化,并拥抱这种变化,这种良性的互动,对于中国文学也是意义重大。

官方奖项向网络文学示好,但网络写手对此却冷眼旁观。《我是混子我怕谁》作者李云龙称作协此举纯属炒作,网络文学来势汹汹,作协被动表示接受,实际上仍鄙视网络文学。他认为网络文学不需要评奖,当前全民写作,文学作品的价值应由大众来评价,评奖只是少数评委的自娱自乐。李云龙直言传统文学已走向虚假繁荣,作协高呼“社会影响力”,却少见获奖书成为畅销书,而不被读者认可,沦为内部交流教材的作品难称有影响力。

还有人认为,即使参评也只是陪衬,获奖可能性不大。《政治生命》作者“断肠的人”质疑在传统作家制定评奖标准,主持评奖过程的情况下,话语权缺失的网络作家会处于劣势。《爱情豆豆》作者“千里烟”则认为网络文学堪称海量,网站推荐者的水平良莠不齐,熟悉网络文学的评委数量偏少,都会造成遗珠之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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