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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宕的仕途轨迹

yangguangtegao 2011-05-31 14:54:08 本刊记者 温秀云 总第101期 放大 缩小

 

5月9日,郑州中级法院对深圳市人民政府原市长许宗衡案作出一审判决,认定许宗衡犯受贿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人们不由感叹:曾一度平步青云、风光官场、双面人生的“政坛黑马”,最终得到人民正义的审判。总结来说,许宗衡的落马在于其“高调”触犯了官场道德底线,于是被拖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他的人生归途自此就在铁窗里,但回顾起来仍值得“玩味”。

32年时间,许宗衡从一个农场场长走上了深圳市长的高位;而他从一市之长到阶下囚,却只花了短短4年。只是每一个节点性的安排,总是那么出人意料,让外界无法读懂。那么,他到底是如何急速冲上高点,又为何迅速跌入低谷,为自己划下了一条惊心动魄的仕途抛物线?

崭露头角:仕途之梦起步

许宗衡1955年7月生于湖南衡阳荷花坪一个铁路工人的家庭,家有三姐一妹。“他是典型的湘伢子”,许宗衡的一位湖南老乡这样评价他。在湖南话里,伢子为小男孩意思。

据其小学和中学同学李朝华透露,他与许宗衡是邻居。在李朝华的记忆里,“幼时的许宗衡理想是当个作家”。1972年,时代正被“知识青年下乡”的大潮裹挟,17岁的许宗衡被下放到湖南衡南县宝盖乡农场当知青。慢慢地,这个想当作家的小伙子表现出了不错的素质,他常以“拿着粉笔办黑板报”的形象出现在村民眼中。直至今天,回忆起当年“知识青年”时,许宗衡当年的师傅王治球还会将许宗衡的名字和黑板报联系在一起。

那时的许宗衡跟人打交道的能力就已突显,“下到宝盖乡近百名知青中,他的口才是相当不错的。”王治球说,“乡里搞建设,需要开后门弄一些钢材等紧俏物资时,常常会让许宗衡去铁路上找人帮忙。”很快,“会办事”、“会写字”的名声,为许宗衡赢得了一系列青睐。那一年,许宗衡18岁。

之后,作家梦想在他心中渐行渐远,仕途之梦在他的心中渐渐清晰。在抵达农场的第二年,他成了知青眼中的“佼佼者”,先是入党,接着升任农场场长和副指导员,并同时被保送进湖南交通学校,学习汽车专业。在湖南省交通学校两年的学习期间,许宗衡开始担任班长、校学生会主席。

初入仕途:35岁成衡阳最年轻常委

同样是因为表现出色,1976年8月,许宗衡被分配至湖南省衡阳汽车修配厂,先后任技术员、政治处干部。在许宗衡分配至汽车修配厂的当年,恰逢衡阳市法院的宋院长调到汽修厂任革委会主任。他很快从许宗衡这个中专生身上发现了“肯吃苦”、“跑不死”的能力。

1977年,经宋院长推荐,23岁的许宗衡被抽调到衡阳市经委,在“工业学大庆办公室”接受锻炼。在那里,他一干就是15年,从一个小干事,到副科长、科长,再到组织部副部长。

据当年的衡阳市经委主任徐荣回忆,许的任务就是每天骑行几公里甚至十几公里下基层去了解情况。徐荣曾跟许宗衡一道背着挎包,骑车下乡。在徐荣的眼中,年轻的许宗衡像个“铁人”,总是干劲十足。很明显,他的“铁人精神”广受老一辈人的喜爱,随即他被调到衡阳市委组织部任干事。

此后直至35岁前,许宗衡都是在衡阳市组织部度过的。而上天似乎总是眷顾着许宗衡。他顺利地在当地组织部门开始了堪称“平步青云”的传奇从政经历。从一个普通干事、副科长、科长、组织部副部长,直至衡阳市组织部“一把手”的位置,并进入衡阳市委常委行列,许宗衡花了12年的时间。

许宗衡35岁那年,成为衡阳市最年轻的常委,位列副厅级干部之列。

仕途受挫:38岁降级闯深

1993年1月,在当上衡阳市委组织部长3年之后,谁也没想到,时年38岁的衡阳市最年轻的市委常委,竟泪洒火车站,只身离开衡阳南下到了深圳。

据称,当时一种较为趋同的说法是“最年轻的常委当时遭到了排挤”。有人分析称,许宗衡选择离开衡阳,可能跟三方面原因有关:其一是在主事干部安排方面得罪了不少人;其二是其太年轻,资历太浅,内心不服;其三,竞选常务副市长受挫。

当时衡阳地、市合并,两套班子合并,涉及到大量人员安排问题,中共衡阳市委组织部则成为人员安排的关键部门。有老同事托他安排人员,他不帮忙,因此得罪了很多人,人家心里不舒服,许宗衡在衡阳也呆得心里不舒服。

后来衡阳市人民政府选举常务副市长,许宗衡没能得到中共衡阳市委提名。没提名,他就自己去活动,想当副市长,结果挨了批评,中共衡阳市委没提名自己去搞是违反了党纪。

促使许宗衡南下的关键事件:衡阳市领导班子换届后,上级想把“太过招摇”的许宗衡下放到某县当县委书记,许宗衡不愿意去。原来的说法是如果要提拔,就要先放到县里去锻炼。

许宗衡的衡阳仕途受阻,使他十分落寞。后来在一位领导推荐下去了深圳。许宗衡曾经的同事、衡阳市老干中心研究室主任鹿光明说:在衡阳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上个世纪90年代衡阳流失了两个人才,许宗衡算是其中之一。

许宗衡到深圳的第一站是:深圳市组织部干部培训处处长。那是一个副处级的岗位。“这也意味着,他从衡阳到深圳是降级使用。”对此,一位工作人员介绍称,“这并不奇怪,只要不是从组织系统调入深圳的官员,一般而言多会降级使用。”$nextpage$

重用前奏:让海天出版社扭亏为盈

一年半后,机会来到了许宗衡的面前。1994年7月,许宗衡调至已严重亏损的深圳海天出版社,任党委书记、社长、总编。在当时的深圳人看来,那真的是一个“烂摊子”,但这个严重亏损的“烂摊子”在许宗衡的两年治理下,被扭亏为盈了,这为他在深圳获重用迅速打开了局面。

据一位知情人士说,“他虽然不懂出版,也不是业内人士,更不是科班出身,但他有魄力,有些想法,还肯干点事。”另一位曾经在海天工作过的老同事这样分析,“即便到今天,我仍然认为,他在海天或有运气成分,但肯定是干出来的。离开海天他才41岁,进入深圳也不过三年,他向上的空间较大,向上的意愿也较强。”

许宗衡真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江湖佬”,他一直在为未来积极做准备。1996年8月,许宗衡从副局级的出版社长荣升至正局级的深圳市委党校常务副校长。那时,他已拥有一张“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生院民商法专业研究生班”的文凭。

在党校工作近4年之后,2000年,许宗衡重回他有着16年工作经验的组织部。只是这一次重回时,他已从先前的处长升级为组织部副部长。半年之后,被扶正,成为深圳市委常委之一。

仕途跨越:50岁当选深圳市长

“低调”10载后,2003年8月,自言“从来没有想过要做深圳市长”的许宗衡,当选为深圳市常务副市长,完成了从党务系统向行政系统的跨越。深圳市委办公厅一位官员这样评价:“这在广东省乃至全国,都非常罕见。”

2005年6月2日,在深圳市四届人大一次会议上,许宗衡如一匹“黑马”冲出,成功当选深圳市市长,登上了自己的权力最高峰,并终结了深圳市政府“掌门人”一向“空降”的历史,这非常不容易。

但也是自那天开始,“低调的黑马”不见了,30年前那个“口才不错”的许宗衡又回来了。当天,他的施政感言让人读出谨慎。他向市人大代表们坦言,手中的是一根“沉甸甸的接力棒”;“我深感责任重于泰山,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之后,媒体上常常有他“坦露的心迹”。他表示,“会做一个清廉的市长”,在政府的土地、项目、工程等政府重大经济活动中,绝不会打一个招呼,不会批一个条子,不会推荐一个人。当时他还特别强调没有一个亲戚在深圳经商,谁打着他的旗号办事都要及时举报。

尤其是在2009年2月深圳市人大会议上,许说,“做官从来没有想过捞什么好处,权力对个人来讲就是一种责任”,还许下“不飘浮、不作秀、不忽悠”,以及“做一个清廉的市长,不留败笔,不留遗憾与骂名”的承诺。一名与许宗衡共过事的官员这样评价他:太擅长作秀,表面一套,暗里一套。

有惊无险:5年前曾被调查

事实上,早在2006年时,许宗衡就曾被中共广东省纪委调查。但最终蒙混过关,有惊无险。

一位接近许宗衡的消息人士透露,主持那次调查的,是之前已被“双规”的时任中共广东省委纪委书记的王华元。据称,王华元与许宗衡长期不睦。对其一直给与“特殊的关注”。那番派人来查,“似有动手之意”。

调查持续了3个多月。临近结束时,调查组的一位成员透露,调查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仅其中一宗涉案金额就高达3000多万元。但许宗衡最终逃过此劫。

此时过去不久,2006年11月,王华元调离广东,远赴浙江,出任中共浙江省委常委、纪委书记。许宗衡此次出事,一位知情者透露,是王华元“咬”出来的。但该消息人士说,正是由于王华元的被调查,让长舒一口气的许宗衡放松了警惕,原形毕露,终成覆水难收之势。

仕途末路:涉嫌违纪终垮台

直到2009年,许宗衡的仕途走到了尽头。是年6月8日,据中央纪委有关负责人证实,深圳市委副书记、市长许宗衡涉嫌严重违纪,被带走接受组织调查。

他最后一次以市长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是6月4日。那一天,他出席了深圳市政府与美国思科公司合作谅解备忘录签约仪式。当天下午,他主持召开了深圳市政府常务会议。但到第二天一早他和妻子就一起从家中被带走接受调查。6月11日,中央就决定免去许宗衡领导职务。

对于自己的下场,许宗衡似乎早有预感。在被“双规”的20天前,他召集了一次家宴,20多位远近亲戚悉数到场。席间,许宗衡透露了自己可能正遭调查的消息,希望家人好自为之。

2010年8月,中共中央纪委对深圳市委原副书记、市政府原市长许宗衡严重违纪违法问题进行了立案检查。据悉,许宗衡的主要罪状包括巨额贪污、为其亲属经营活动谋取利益、买官、生活腐化等。而其中最严重的指控是买官的行为,这一指控并不寻常,犯下了内地官场的天条。

一审判决:死缓

2011年5月9日,河南省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深圳市人民政府原市长许宗衡受贿案作出一审判决,认定许宗衡犯受贿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2001年至2009年,许宗衡利用担任中共深圳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市委副书记、深圳市人民政府常务副市长、市长的职务便利,为深圳市顺嘉高新建材有限公司、深圳市龙岗区区委原书记余伟良等9个单位或个人在变更土地规划、承揽工程、职务升迁等方面谋取利益,先后多次收受相关人员给予的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3318万余元。案发后,赃款赃物已全部追缴。

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许宗衡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许宗衡受贿数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鉴于许宗衡在案发后主动交代了有关部门尚不掌握的部分受贿事实,具有坦白情节,认罪态度较好,赃款赃物已全部追缴,对其判处死刑,可不立即执行。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遂依法作出上述判决。

现在,许宗衡正在狱中等待着法律对他的最终裁决。深圳,也似乎挥去了许宗衡案带来的阴影。这场政坛地震过后,深圳市委书记王荣曾公开表态:许宗衡案已经基本结束,干部之间不要相互猜疑,放下包袱,用努力工作来回报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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