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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蹈腐辙”:董永安落马记

yangguangjujiao 2011-03-24 23:31:09 本刊记者 毕晓宁/组稿 总第095期 放大 缩小

2010年12月23日至24日,河南省经济会议在郑州召开,时任省交通运输厅厅长的董永安是与会者之一。然而,当会议进行到第二天,董永安被省纪委人士带走。随后,董永安被“双规”一事迅速在河南政界传开,很多人都表示震惊,董永安在任期间曾大力反腐倡廉。

河南省纪委的一名工作人员私下里表示:“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如何最终董永安不可能全身而退。”2011年1月上旬,河南省交通运输厅已经将董永安的简历从“厅领导”一栏中撤下,并删去了他大多数活动的报道及各种讲话。

落马原因扑朔迷离

河南省交通运输厅发布的数据显示,2010年河南省高速公路通车总里程超过5000公里,连续5年保持全国第一,这是一个光鲜亮丽的成绩,然而,董永安被“双规”,令河南省交通厅颜面尽失。

据河南省交通运输厅党组成员、纪检组组长王晓共透露,董永安的问题并不是出在其两年零9个月的交通厅长任期内,主要与其在安阳担任市委副书记、市长时涉嫌经济腐败有关,董目前仍由河南省纪委“双规”,由于其并不参与办理此案,详细情况亦“不清楚”。2011年1月19日,记者为此走访了河南省监察厅等纪检单位,相关人员均表示无法透露关于此案的任何信息。

在董永安被“双规”的两个月前,安阳市房地产管理局局长耿清江也被双规。但安阳市房管局一位官员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董被“双规”和耿清江的落马无直接关联,并不是坊间盛传的“耿清江‘咬出’了董永安”。这位官员称,董永安事发,导火索其实是土地问题,“是华城国际花园项目所在的那块地”。据称,因为董永安在安阳期间,一房地产商托董拿地,董拿了钱,但事情没有办成,所以该房地产商一直告状,董的问题也被暴露出来。

华城国际花园是安阳华城置业有限公司开发的综合住宅项目,项目规划总用地140余亩,总建筑面积23万平方米。据当地媒体报道,2007年12月21日,华城国际大酒店建设项目正式破土动工,时任安阳市市委副书记、市长的董永安参加了奠基仪式,并对该项目给予了高度肯定。

然而,另外一则消息却显示,当时在董永安的“帮助”下,买到土地的两位南方老板拿到土地后并没有直接开发,而是转手倒卖给了另外一家公司,空手套取了巨额差价。后来在分配巨额利润时,两人发生争执,互相揭发,最终导致“倒地”一事败露,曾经“帮助”过他们的董永安也随之浮出水面。坊间传言,因“帮助”南方老板“拿地”有功,董永安收到了巨额“感谢费”。

钱多得让人陷进去

据统计,仅1996~2005年,全国就有13个省市交通厅(局)的26名厅局级干部因经济问题被查处。而在董永安之前,河南省交通厅曾有3任厅长因腐败落马。他们分别是曾锦城(1997年,受贿被判15年)、张昆桐(2001年3月,被判无期)和石发亮(2003年,被判无期)。

石发亮一案曝光后,有媒体曾在河南省直各部门访谈了十几位干部,他们共同的观点是:一是交通厅“钱太多”;二是这些钱怎么花都由厅长说了算;三是对于厅长职权的行使缺乏有效监管。

河南地处内陆,起着承东启西、连南贯北的陆路枢纽作用,在石发亮等腐败案连发期间,省里把公路交通建设作为拉动全省经济增长的重要手段,该项投资连年大幅度增加:“九五”期间每年几十个亿,到2000年冲破100亿大关,2003年攀至19l亿元。

作为全省交通建设的主管部门,交通厅不仅掌管着每年几十亿元的规费收入,还提着100多亿元的投资金,每天都要花掉几千万。“社会上很多人都说交通厅是个大染缸,为什么?因为交通厅钱多!到处是钱!”交通厅一名老干部说。“我跟前面这三任厅长都共过事,像曾锦城、石发亮干工作都是兢兢业业。但是人到了钱多的地方,很容易陷进去,不能自拔。”

拿修路来说,全省18个中心城市迟早都要通高速公路,但是谁先通、谁后通,就关系到各地市领导的政绩了。“所以,这些地市的书记、市长就都来拜访交通厅长,争取项目。交通厅长下到各地市,也都是书记、市长亲自接待,住总统套房。”一位熟悉当年情况的人士说。

据了解,董永安主政河南省交通运输厅期间,河南省审计部门曾在2009年发现交通厅公路管理局挪用养路费6056.7万元用以建设住宅楼;另外农村公路存在申报项目虚报投资额3.56亿元、违法转包工程1926.5万元、市县未配套资金10.81亿元等问题。$nextpage$

董永安的“三面人生”

董永安曾高喊着从政三原则,登上安阳市长之位——“常修从政之德,常思富民之策,常怀律己之心”。

倡廉者

如今被“双规”的董永安曾提出,查办案件是惩治腐败最有力的手段,是最直接、最有效的监督。

在前三任厅长曾锦城、张昆桐和石发亮“前腐后继”后,安惠元以救火队员身份出现在河南省交通厅。2008年3月,安惠元上调,出任省长助理兼省政府秘书长。安惠元安全着陆,使得河南省委更坚定了决心:继续为该厅选取一名“政治上过硬的厅长”。于是,董永安进入了高层视野。

今年55岁的董永安出生于陕西西安市,1982年西安交通大学主体动力工程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到曾经生产出中国第一辆“东方红”拖拉机的企业——第一拖拉机制造厂动能公司。2002年,技术员出身的他被任命为公司的董事长和党委书记。在他的带领下企业走出了困境,减亏1.7亿元人民币。当上级要给他重奖时,他却拒绝了。

2004年年初,董永安从企业管理者变身为社会管理者,担任河南省安阳市市委副书记、市长,并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他曾总结说,企业管理注重效率优先,而社会管理还要注意达到社会公平和正义。4年后,董出任河南省交通厅党组书记、厅长。2009年,河南省政府机构改革之际,河南省交通运输厅挂牌,董的职务随之变为河南省交通运输厅党组书记、厅长。

就任河南省交通厅厅长后,2008年12月3日,董永安为全厅党员干部上了题为《牢记宗旨、秉公用权、作风民主、生活正派,为建设公路交通强省做出更大贡献》的党课,并现场列举了大量的腐败案例。在他上任的第一年,河南省交通系统各级纪检监察机构就初核案件103件,立案54件,51人受到党政纪处分。在2009年2月17日召开的河南省交通系统廉政工作会议上,董永安又提出“查办案件是惩治腐败最有力的手段,是最直接、最有效的监督。”3个月后,副厅长李占朝因为涉嫌犯受贿罪被拘留,随后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

基于此,河南省有官员认为,董永安此次落马显得颇为突然。一位河南省政府官员向媒体透露,当河南省的主要领导在一个会上通报董永安“已被双规”时,与会人员惊愕不已。

“在官场里混,有时本来也身不由己。估计董永安在信誓旦旦的时候,也没注意到自己很快就忘了誓言。”一名曾经采访过董的记者说。

掌控者

董永安曾经说,办事有四种方法,即花别人的钱办别人的事,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花自己的钱办别人的事,花自己的钱办自己的事。四种方式,结果迥然不同。

2008年7月,董出任交通厅长不到半年,就将直属于河南省交通厅的河南省公路工程局集团有限公司整体并入河南高速公路发展有限责任公司。“工程局交给高发(河南高速公路发展公司)后,高发公司管理得非常好,没有再让厅里操心。董厅长不愧是抓企业的,很有经验。”副厅长范跃武就此事曾公开称赞董永安。经过近10年的高速发展,河南的高速公路建设项目基本上已经接近尾声,项目逐年减少。

2009年金融危机,河南省政府要求加大投资拉动力度,河南高发公司各项目要力争完成年度投资任务,项目建设投资压力很大。但在董永安的强力推动下,河南省2009年交通建设累计完成投资250.99亿元,超额完成20.99亿元。

交通厅长“钱多权重”,但对其行使职权的监管却付之阙如。虽然省纪委也向交通厅派驻了纪检组,但纪检组是无权查办单位一把手的,只能将线索汇报给省纪委,由省纪委作出查办与否的决定。但是纪检组长汇报不汇报、如何汇报所在单位领导的情况,则要受到很多限制。

河南省交通厅纪检组原组长宋长林,在退休前曾担任这个职务长达10年之久,先后送走了曾锦城、张昆桐、石发亮三任厅长。他私下里发牢骚说:“我这个纪检组长当得很窝囊!”

忧虑者

在交通厅主政两年,董永安的仕途也并非一帆风顺,始终喜忧并存。他“喜”的是,河南省交通运输系统拥有了一个美妙的2010年:远离往年层出不穷的负面新闻,更为重要的是,该省的高速公路通车总里程连续5年保持全国第一。但这些欣喜无法掩盖他内心的忧虑。

河南省交通厅内高层有所共识的是,就全国来讲,河南高速公路虽然通车里程第一,但高速公路质量还没有完全得到外省和同行业的认可。董永安也在报告中提出,目前河南省的招投标办法在全国都是领先的,可还是要改:“这是因为出现了一个新问题,那就是围标、抬标现象,一个标做出来,中标价比概算还高。”

他提出了针对性的改进手段:一是资格预审不限制通过家数,二是可有可无的条款全部删去。但他的新方法并未得到业内的积极反馈。“我们现在挖得实在有点过分了。”董还忧虑,有很多路段,刚刚大修完就挖补,弄得路面上到处都是“补丁”,这完全没有必要。

令董永安头疼的事情还有,2010年以来,河南省交通运输系统信访量呈急剧上升态势,集体上访明显增多,形势极为严峻。

他分析问题主要集中在:一是原干线公路收费人员转岗安置不慎所引发的集体上访频发。仅6月份就先后有6批160余人次到省上访。二是因道路运输线路公司化改造所引发的矛盾纠纷也有类似上访案件发生。三是因道路建设工程款结算问题所引发的矛盾纠纷。另外,因历史政策性遗留问题、体制改革遗留矛盾纠纷引发的来厅和省委重复上访也经常发生。

可是,当他在2010年7月20日对这些问题总结和反思后,新的措施尚未全面铺开,即告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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