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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军的风雨仕途

yangguangjujiao 2011-03-16 22:19:44 编辑/毕晓宁 总第096期 放大 缩小

 

铁道部副总工程师、副运输局局长张曙光日前经证实已被停职审查,据有关人士猜测,张被带走的原因之一,很有可能是由于年初落马的铁道部原部长刘志军,“拔出萝卜带出泥”。

2011年2月11日,时任铁道部部长的刘志军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知情人士表示,刘志军案发,在全国铁路系统内引发震动,一时间人人自危,近期与企业相关的联谊活动也被暂时搁置。

8年铁道部长任期内,胞弟涉贪、雪灾瘫痪铁路、胶济铁路列车相撞,风雨波折不断,刘志军都安然度过。近几年,国内高铁建设成绩斐然,但风光背后却暗藏危险隐患。种种迹象显示,刘的主要违纪违法事实与高铁工程相关。

2月25日,全国人大常委会经表决决定免去刘志军铁道部部长职务,由盛光祖接替。温家宝总理于近日对此案做出反应:“原铁道部长刘志军因严重违纪而被免去铁道部长的职务并且接受审查。这件事情反映了我们党和政府的决心,也表现出,无论什么人,有多高的职务,只要他们违法乱纪、贪污受贿,都会受到严厉惩处。在这个问题上绝不能手软。”

刘志军的为官之路

刘志军因“涉嫌严重违纪”而被免去铁道部党组书记职位,并接受中纪委调查,成为2011年第一个落马的部级官员,也是自国土资源部部长田凤山在2003年因贪污去职之后,第二个丢官的部长。

据知情人士称,被有关部门带走时,刘志军表情平静,没有过多言语,似乎早有心理准备。2月13日,接近中纪委人士向媒体透露,刘志军落马并不突然,早在去年就已将其列入调查对象,只是一直没有确凿证据。他表示,刘志军落马与山西博宥集团董事长丁书苗案及中铁集装箱原董事长罗金保案均有关联,牵涉中国高铁巨额腐败及生活作风严重腐化,涉案金额近百亿元人民币和多家上市公司,并有可能引发铁路系统“地震”。坊间传闻刘志军拥有18名情妇。

虽然自称研究生毕业,但真实学历实为初中程度,刘志军从19岁做养路工到50岁成为铁道部一哥。从1972年刘志军以养路工人的身份进入武汉铁路分局算起,湖北鄂州人刘志军已经在铁路系统工作了39年。他在基层铁路局工作多年,1995年进入铁道部,2003年3月升任铁道部部长、党组书记,步入其职业生涯的权力顶峰,直到2011年2月12日突然跌落。

刘志军的家乡湖北省鄂州华容区牌坊村刘金湾距离武汉近100公里,这是个极其普通的村庄,到处可见低矮的瓦房,刘志军的家在村子中间,是一栋两层的楼房,较之别户,稍许有些显眼。刘志军被免职和接受调查的新闻,在这里是凝重而令乡邻们非常避忌的话题,一个没有任何家庭背景的农民,靠实力打拼成正部级官员的奋斗史,才是村里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据刘志军的同乡回忆,刘志军初中毕业和他一起去修铁路。刘志军很聪明,文笔也好,担任修路队文书,负责起草表扬稿,出板报,“很受领导器重”。随后刘志军调到了武昌站团委工作,他的人生由此彻底改变,仕途顺畅,短短几年中,官至武汉铁路分局团委书记。20世纪80年代,他先后到华东交通大学、西南交通大学培训3年,此后又辗转郑州、广州、沈阳铁路局任职,1994年在沈铁局长任上调任铁道部党组成员、总调度长。

多名与其当年共过事的武汉铁路局退休干部职工表示,刘志军在武汉铁路分局从一名养路工逐级爬升至“一把手”,与婚姻有很大关系,第一任妻子为原武汉铁路分局局长侄女,成为刘志军一路高升的契机。此后,刘志军共有过三任妻子。

在同乡的表述中,刘志军是一个讲原则的人。曾经有一次,牌坊村想修路却没有资金,通过刘志军的亲戚捎话,让其帮忙,但是刘志军拒绝了。在网络上,有刘金湾的网友回忆,他10岁时曾见过刘志军,还参加了其婚礼,当时刘志军已经是武汉铁路分局的局长,“婚礼很简单,只是在老家的土砖房前摆了几桌宴请八方乡邻,然后在乡亲们的再三要求下和妻子跳了个‘交谊舞’以活跃气氛。”

显然刘志军在湖北赢得了良好的口碑,在刘志军任期内,大力建设武汉铁路。他在任铁道部部长的几年中,武汉铁路迅速发展,成为与北京、郑州、上海并列的中国四大铁路枢纽中心。

刘志军自2003年起执掌铁道部的8年,是中国铁路有史以来投资规模最大、建设速度最快的“跨越式”发展时期。任职期间,中国铁路在机车车辆、高原铁路、既有线提速、重载运输等方面均取得明显进步,但他最为看重的亮点,是高速铁路的跃进式发展。

上台后,他立刻搁置了原本铁道部正在推进的网运分离改革,拒绝打破铁路垄断,拒绝开放,转而大谈铁路要跨越式发展,由此得名“刘跨越”。刘对内对外一律强势,对系统内反对意见坚决打击,在其任上,地方铁路局局长纷纷易人;对外则封杀呼吁铁路改革的媒体和专家。作为铁道部长,刘志军亲上火线,安排和指挥项目的分配,在保守、封闭和专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与监管每年数千亿元新上马项目的需求,形成了制度性错配。

无论是主政铁道部期间力推的高速铁路,还是个性鲜明的工作和生活风格,刘志军在系统内外都不乏争议。尤其是被认为是刘志军时代最大亮点的高铁,在政企不分和监督约束不够到位的铁路系统,其潜藏的经济、技术、管理等风险有可能因人为因素而放大。这些风险如同魔咒一般,变幻莫测、难以驾驭。$nextpage$

胞弟涉贪未受牵连

早在刘志军同父异母的胞弟、原武汉铁路分局副局长刘志祥因腐败被查时,已经有种种线索指向刘志军,但其只是有惊无险,在质疑声中依然稳坐第一把交椅。刘志军和刘志祥俩兄弟都与铁路有着不解之缘,先后担任铁路枢纽武汉铁路分局局长和副局长,又都分别在铁路部门任上落马。

2006年3月16日,刘志祥因涉嫌故意伤害、贪污、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在湖北省宜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受审,后被判死缓。据了解,刘志祥在任期间贪污、受贿高达3000多万元。

据长年举报刘志祥的原湖北汽车工业总公司退休职工汪汉林透露:“事实上在高铁柱命案中,高铁柱在被殴打致死后,仅仅是以刑事罪追究了凶手彭支红等人的责任,而背后指使者刘志祥并没有被究查出来。”

汪汉林从1973年起就开始在单位从事接待和票务工作,对车站如何跟票贩子勾结倒票非常清楚。因为熟知刘志祥的腐败问题,他从2001年12月起,先后六上郑州、三上北京向中央和省20多个有关部门反映刘志祥的问题。但一直到2004年,有关部门都没有对刘志祥进行侦查,期间刘志祥雇凶杀人不但没有被追究,反而升官至武汉铁路分局副局长。

2004年,时任湖北省公安厅副厅长的尚武认为高铁柱案有冤情,才开始对刘志祥展开调查。经过一年的侦查,在掌握了刘志祥大量的证据以及贪腐线索后,2005年1月5日,刘志祥才被抓了起来。

刘志祥被判决死缓后,媒体报道,刘志军在得知此事后态度很清楚,要求依法办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但媒体从铁路系统内部获悉,有关方面通报刘志军的问题时,不仅指其生活糜烂,还涉嫌受贿及帮助周围亲属从高铁相关工程中牟利。刘志祥被判死缓,后改判16年有期徒刑,但在狱中仍通过电话帮人安排铁路生意。

有相关人士指出,刘志祥2005年羁押期间,铁道部拿出200亿元专项建设资金加强湖北地区的铁路系统建设,也正是这200亿元左右了湖北方面对这个案件的审理。但这200亿元是国务院下拨的铁路建设专用资金,并不是刘志军个人的,但刘志军顺水推舟的做法至少在他弟弟案件的判决中起了一定作用,最终本应该判死刑的刘志祥只被湖北省宜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判了死缓。但这一说法暂未获得官方证实。

武汉铁路局职工向记者反映,事实上,刘志祥被判死缓后,没有几年迅速从死缓改为无期,再从无期改为有期。2009年4月间,刘志祥从最先羁押他的襄樊襄北农场改到条件更好的武汉大军山监狱自办的玻璃厂。2011年春节期间,刘志祥还在武汉某医院保外就医。2月12日,刘志军案发后,有关部门立即对刘志祥重新收监。

刘志祥案没有给刘志军带来任何影响,随后,刘志军实施全国铁路第六次大提速,“和谐号”动车组也从此驶入了百姓的生活,高铁发展进入快车道。

火车相撞阴霾

在刘志军的仕途中,唯一一次被处分是因为2008年4月28日胶济铁路淄博段发生两列火车相撞事故,这次事故造成72人死亡,416人受伤。事故发生一年后,国务院做出行政问责,因为对该事故负有重大领导责任,刘志军被给予行政记过处分,记过处分期限为12个月。

“4•28”火车相撞事故后不到半年,2008年10月13日,济南至青岛的胶济线铁路再次出现超速事故,由于济南机务段带道司机错误操作,导致DJ5506次列车超速,最高运行速度达到162公里/小时,超过允许速度42公里,超速运行3分23秒,铁道部相关人士表示,在这种状况下“不出事、没翻车,实在是侥幸,实在是撞上大运了”。两次事故同时出现在胶济铁路,新任济南铁路局局长耿志修因该事故被免职。

刘志军经常在公共场合强调铁路运行安全,然而,不到一年时间,竟发生两起重大事故,这在列车运行史上非常罕见。但是经历了这些危机,刘志军依然屹立不倒,有人猜测,这足以表明中央对刘志军还是肯定的。

除此之外,2008年伊始的一场雪灾,致数十万人滞留火车站,有社会人士对铁道部工作提出批评。面对批评时,刘志军态度诚恳:“表扬是一种鼓励,批评也是一种鼓励,都将促进铁道部今后工作的改进。”

然而坊间传闻,刘志军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肚量,当年其调离郑州铁路局的时候,觉得自己受了“压制和排挤”。2003年,被任命为铁道部长后,在2005年铁路改制中,将郑州铁路局拆分为郑州、武汉、西安三个局。不仅将河南境内的漯河、驻马店、南阳、信阳划分出去,而且将一个市区的两个车站划归为两个不同的铁路局管辖,如平顶山市,西站由郑州铁路局管,东站则归武汉局管。这种划分,因被怀疑具有强烈的个人感情,被人们称为“刘氏归统法”,饱受质疑。

“政坛不倒翁”成为历史

铁路内部有人用“疯子”称呼刘志军,原因是他工作上雷厉风行,自己想做的事情别人很难阻挡,甚至有些偏执。在这一点上,最为典型的就是刘志军力推的高速铁路。熟悉刘志军的人说他“胆子大,能力强,有魄力”,但也“非常圆滑,很懂得照顾人,谁都给面子”。“中央领导坐火车,刘一定全程陪同;地方大员来京开‘两会’,刘大多亲自接站。”铁路业内资深人士介绍说,刘志军一方面是要干出政绩,巩固部门利益;另一方面则信奉“谁都不得罪”的原则,为自己编织保护伞,这种为官之道曾帮助他屡屡涉险过关,但是在利益错综复杂的高铁问题上却遇到巨大挑战。

刘志军的落马,不仅意味着其“政坛不倒翁”的称号成为历史,也标志着中国铁路历时将近8年的“刘志军时代”走向终结。在其任上,中国铁路进入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投资建设阶段,高铁建设高歌猛进,但体制改革停滞不前,安全事故和腐败案件屡有出现,备受指责的“一票难求、一车难求”现象依然没有消除。

今年1月下旬,媒体报道了山西女商人丁书苗被调查一事,由此也撕开铁道部腐败大案第一道裂缝。据称,刘志军的情妇多达两位数,而丁书苗是主要介绍人。正是这一点引起了最高决策层的不满,并最终导致刘的落马。

据了解,纪检、司法部门掌握的刘志军主要违纪违法事实,系丁书苗通过向其行贿、提供工程回扣等方式,为丁获得高铁工程以及设备采购订单提供便利。

这些报道和他接受调查前的报道相比,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刘志军。

在此前媒体的公开报道中,刘志军每年春节,都会连续十多天深入运输一线检查指导工作。就在其落马的前几天,仍然在火车站检查工作——1月30日至2月8日,刘志军连续10天,先后检查了长吉城际高铁、包西铁路、太中银铁路、郑西高铁,并检查了部分铁路重点工程建设情况。

武汉铁路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内部人士回忆起刘志军,他“非常敬业,干活不计代价,经常半夜开会,创造了连续几十个小时检查提速线路的记录。”

2004年春运期间,刘志军曾来到深圳火车站,发现有一些旅客是从票贩子手里买的高价票时,立刻要求相关部门严肃查处,甚至表示:“我是农民的儿子,我知道农民的艰辛,他们一年到头在外打工不容易呀!决不能因为我们工作不力,使他们的血汗钱被票贩子盘剥!”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今年1月,刘志军在部署2011年反腐倡廉工作时还指出:“领导干部要管好亲属,不要利用自己的影响谋取私利,管好下属,有不好的苗头及时提醒、敲打;有党性原则和法纪观念,不能干的事情坚决不干。”

随后不久,刘志军便被中央纪委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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