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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诺奖已5年,莫言在忙些什么?

文化中国 2017-06-06 14:50:20 总第239期 放大 缩小

  自5年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为中国作家捧回这座“奖杯”以后,迄今为止,莫言再无长篇小说新作问世,他的上一部长篇作品《蛙》,首发至今也有8年了。从1987年发表第一部长篇小说《红高粱家族》享誉文坛,到2009年发表《蛙》,在21年的时间里,莫言每隔两三年就有一部新作问世,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创作状态。何以在连续收获了两项国家级和世界级的奖项以后,他反而陷入了沉寂呢?以至时隔多年以后,读者只能以他的一两篇散文作品来满足对一位重量级作家的渴求。

  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已5年,莫言究竟在忙什么?有何新作?近日,莫言在香港会展中心作了一场生动演讲。演讲中,莫言解释了获奖以后这5年的“空窗期”的原因。

  得了诺奖后下笔很谨慎

  得了诺奖后,莫言为何没有新作问世?近期他有何写作计划?

  讲座中,莫言坦言,这5年内,基本没写东西,主要是在世界各地演讲。因为各种各样的活动太多,有些无法推辞,有些不好拒绝。国内的邀请也不少,大学、机构这么多,需求这么大,“十个邀请中只选一个接受”,也让他每个月都有好几个活动,忙不过来。另一方面,得奖之后下笔更谨慎,有几部作品,如果按过去的要求可以推出去发表,但现在总感觉不好,还在打磨与修改,希望能修改得好一点。

  近段时间,莫言也在整理以前的笔记与旧作。整理过程中,发现1984~1986年这两年,当时还在解放军艺术学院读书的他,白天听课,晚上写作,两年之内写了十几部中篇,共80多万字作品,像《红高粱》、《透明的红萝卜》都是在那个期间写的,他感叹那真是精力与创作力旺盛的一段时光。而现在的他,感觉两年十分漫长,5年也是一晃而过。他透露,今年上半年开始拿起笔来写,偶尔写点小的东西,热热笔。写了一个散文,回忆当年老教授讲课的事,还写了一篇《学书漫谈》,关于朗读与呐喊。

  莫言说,最近两个月自己开了微信。他发现网络上、微信上流传着很多署名莫言的段子、文章与诗歌,大多数都很正能量,有些诗还写得挺好,但其实都不是他写的。这些看着没有负面作用,自己也就默认了。

  在北京的一次饭局上,有一位非常优雅的女士说她是莫言的忠实粉丝,要给莫言朗读一首他写的诗《你若懂我该有多好》。她声情并茂的朗读结束之后,莫言笑着说,“要真是我写的该多好!”

  莫言称,网络上藏龙卧虎,什么样的高人都有,有一些很美的诗歌,“真写不出来,但用我的名字发表,也默认了,挺好!”

  他说自己也偷着写诗,但不敢拿出来。写诗是一种自我表达,有时候会写一些打油诗。他认为打油诗这种文体其实很独特,比如说要吹捧一个人,写散文会感觉太肉麻了,但用打油诗的方式来写,带着戏谑与幽默的意味,所以打油诗是一种好文体。

  《人民的名义》人物塑造尤其成功

  对于此前大热的电视剧《人民的名义》,莫言表示他也有看。莫言与该剧的编剧周梅森都是最高检影视中心的艺术总监。莫言说,“尽管我调离最高检影视中心已经10年了,但原单位还给我保留着总监的‘绰号’,实际上,我什么都不管。”莫言介绍,他在最高检影视中心工作期间,参与了3部影视剧的创作,一部是他担任编剧的《红树林》,也是与别人共同担任编剧的作品。但这些剧播出之后,反应都不好。因为当时的尺度比较小,限制比较多,写腐败官员只准许写到地市级,还只能写市长腐败,不能写书记。

  当年莫言还曾在《检察日报》当记者。他说当年自己还说过,反腐题材电视剧不是要为检察官树碑立传,也不是拍给检察院的官员看的,而是面对广大观众,所以首先还是要把检察官当人来写。

  他说当年的影视剧创作,检察官不能腿哆嗦,不能有婚外恋,非要把检察官塑造成高大全的人物。但《人民的名义》的尺度很大,写腐败官员写到了副国级,且腐败官员所使用的手段,枪也用上了,暗杀也有了。《人民的名义》收视率那么高、反响那么大,跟中国这两年轰轰烈烈的反腐是有关系的。之所以允许那么大的尺度,是因为生活当中有了这样的实事,所以在电视剧里当然可以写。

  他认为该剧尤其成功的一点,是人物塑造上,高玉良、李达康,个性都非常鲜明。莫言称,好的电视剧跟好的小说一样,都要把写人放在第一位,把塑造人物当做最重要的任务。

  网络作家背后有利润的鞭子在抽

  莫言笑称对香港文学的认识很粗浅,对内地文学的认知很片面,对自己的写作与文学认知很模糊。他的幽默、乐观与自嘲,几度引得现场观众热烈掌声与欢笑。莫言自称是一个文学乐观主义者,他并不认为现在文学处在凋零期。他说不管社会怎么变化,文学总是会以自己的面目继续下去。

  莫言表示,当年自己很反对用电脑写作,因为电脑打字影响思维,思路会被打断,不如用笔在稿纸上写,那样有快感与成就感。用稿纸写,一天写一摞,堆起来,感觉自己写了很多,用电脑写,关了机,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做。如果文件丢失了,更是有失落感,觉得一天工夫都白费了。但被环境逼迫着,现在自己也习惯了电脑写作。

  他说,很多东西抗拒不了,就像互联网。随着互联网的出现,网络文学变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文学力量。大量的网络文学里面,只要有那么10部、8部好作品,就必须承认它。很多网络作家确实创造了巨大利润,一个IP卖上亿元,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他们写作速度还非常之快。

  莫言说,“过去我一天写一万字,大家认为我是快手,但与今天的网络作家比,这根本不算什么。过去我写50万字,觉得已经是江河小说,很漫长,但我看很多网络小说,动辄1500万字,太惊人了。为研究,我也试图在网上阅读过一部反腐网络小说,看到150章时,我觉得它该结束了,但往后看到250章,它还没收尾。后来一看到了500章的时候,我就不读了。”

  他说,网络文学有自身的特点,你可以不在网络写作,但应该知道网络文学作家写的是什么。流行文学,现在越来越细分、类型化,越来越技术化和专业化。

  莫言表示,网络文学是想象力的炼金场,也是语言文字的狂欢场,扩展了我们的想象力,但也需要节制。他希望网络文学作者能够稍微沉静一下,不要那么快,把语言写得精炼一点,故事设置得更加合理些,把人塑造得更加丰满一点。

  他说这样的愿望,能不能实现很难说,因为网络写作,背后有一条鞭子在抽着作者,这就是利润,“我也希望我们的网络作家,背后戴上盾牌,不要怕抽,提高作品质量。”

  诺奖成了包袱?

  牛仔很忙,莫言也很忙,即便得诺奖5年之后依然如此。

  得了诺奖后,莫言的作品引人关注,人们渴望“莫言新作”无可厚非。但是遗憾的是,正像莫言自己说的,除了写了一篇散文,我们没有看到他写出多少作品。这与文学大家的地位很不相匹配,为何没有新作问世?

  通常情况下,很多人会把这一现象归咎于出名后的繁忙,失去了创作的时间。莫言自己也认为,这5年基本没写东西,主要是在世界各地演讲,言下之意没有好的作品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活动太多。这可能是一个理由,写作需要时间,没有足够的时间就无法保证出新作品、好作品。

  可为什么一定要有新作?仔细一想,这个命题有点奇怪。莫言人如其名,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经年累月被生存磨去了棱角,但他用讲故事的方式,通过现实与虚幻、魔幻结合的手法,从早期《红高粱》的热情张扬,到后来《蛙》和《生死疲劳》的隐忍,用各种隐喻表达出生活的真实状况。得奖是一次表彰,实至名归,他开创了历史,写就了一代传奇。再说,诺奖本来就是表彰他已有的文学成就,而不是他未来的创作潜力,更不是创作的数量和速度。即使他此后一篇不写,就此收手,又有何妨?

  事实上,一部经典作品的诞生,从来就不是随随便便的,倘又获奖,除了作品本身,更多的是机缘巧合罢了。只不过,国内在经历了对诺贝尔文学奖长久的渴望后,需要“消费”莫言,需要有一个值得追捧的文学偶像。置身于这样一种喧嚣的荒诞中,莫大师恐怕难以抽身,只能苦笑打趣了。就好比曾经的刘翔,110米栏成为了“世界第一人”之后,大家不愿意接受他拿不到第一,不愿意接受他退赛。

  莫言在获奖以后,参与各种社会活动、演讲、题词等,也许多了一些,这确实会牵扯作家的精力。但我以为这并不是莫言的长篇小说创作出现长达8年“空窗期”的主要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在于,莫言在获奖以后,很可能因为担心新作问世后不能让读者满意,甚至被批评与其获奖作家的身份不配,因此而丢失了以往的勇气。

  去年9月,莫言在兰州的一场活动中曾这样分析自己:“爱故乡又恨故乡,恋故乡又怨故乡,这在《红高粱》中非常直白地、强烈地、狂妄地表现出来。现在再让我写,肯定不会这么写了。”莫言嫌弃了自己曾经的“狂妄”,开始变得聪明起来了。

                (金陵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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